”
鄭媱笑,抬眸睨了她一眼:“以為我稀罕?讓開。”
夢華讓開,在她鑽得正起勁的時候,音聲又隨春雨一起淅淅瀝瀝:“有本事的話,你就自己好好過,別再賴上他,別再叫他不顧一切地出面為你收拾殘局——”
鄭媱已經毫不猶豫地從狗洞裡鑽了出去。。。。。。
雨水沿著瓦隙匯聚,滴了一夜,屋簷後的泥土已被一夜如注的水流打出一道道溝壑來。紅日漸漸東昇,直直照進大敞的窗子。屋子裡的人不知什麼時辰醒的,赤膊坐在狼藉一片的紅綃帳內發怔。
千算萬算竟被她算計了。掀了被子,他起身拾衣,一眼瞥見帳內懸垂的銀球,憤然扯下擊擲在地。於是怒意一發便不可收,繡有夜合花的中衣在他手中嗞嗞地碎裂瓦解,就如他的耐心,“媱媱,最好別讓我再找到你!”
逃出來時正是清明。這個時節出逃也是鄭媱計劃過的,她希望親自去母親墳前看看。父親是“叛臣”,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母親因為是皇親,才得以在薜蕪山擁有一塊荒蕪的、不起眼的墓地。
薜蕪山就跟它的名字一樣,薜荔遍佈,蕪草雜生,萋萋沒人腰。子規鳥泣血哀啼,血色的杜鵑花漫山遍野地開著,清靜的空氣中浮動的都是杜鵑花幽遠的馥香。
鄭媱分開萋萋荒草,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著,走了好幾個時辰,目光掃過一座座白幡拂動的孤墳,遲遲沒有找到母親的墓。身後的影子一閃而過,鄭媱匆忙回頭,卻不見人影,惟有風聲自耳畔尖嘯劃過,不由怵目怵心驚,怕叨擾了亡靈,鄭媱急急轉了腳步,愈走愈快,總感覺身後被什麼跟著,最後駭得小跑起來,腳下突然一崴,一下子撲在一座碑上,嚇得一骨碌爬了起來,一眼瞥見那碑上刻字,正是母親。。。。。。
所有的駭怕與不安突然煙消雲散,鄭媱忙俯身跪下,磕頭時發現母親碑前很乾淨,像是不久之前才被人打理過。抬頭仔細一看,墓前還有些香灰。清明時節陰雨不斷,香灰儲存不了幾天便會被雨水衝去。可見,最近幾日,是有人來祭過。
不可能是最善於趨利避害的曲伯堯,是誰?鄭媱冥思苦想想不出來。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鄭媱趕緊躲在了母親墳邊的野蒿中。
兩個人影漸漸走近,看行頭像是附近的村民,清明來山中上墳的。那兩人經過興安郡主墓前,忽然頓下了腳步。一人道:“看看,皇親國戚又怎樣?最後葬的,還不如普通黎民。”“誰說不是呢?清明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兩人走了。
鄭媱更加疑惑,究竟是誰會來祭拜母親?方才那兩個男子的話倒提醒了她。鄭媱決定先下山去買些好些的香紙衣物燒給母親,黃昏人少時再來看她,陪她多說一會兒話。。。。。。
第三日,鍾桓回來與曲伯堯稟告:“找到鄭娘子了,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她去了興安郡主的墓地。白日裡不敢去郡主墓前祭奠,許是怕遇著上山掃墓的人,大晚上的才跑去,晚上又下著雨,點不著香。鄭娘子跪在墓前淋著雨,扶著郡主的墓碑,低低說了一通,沒有流涕。”鍾桓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問曲伯堯:“主子看,是不是將她抓回來——哦不,是。。。。。。是請回來。”
曲伯堯面色沉暗,憤而不發,只平靜道:“先讓她吃些苦頭!”
第四日,鍾桓回來道:“鄭娘子打聽著去了長公主府外,在長公主府外盤桓了一整天,被長公主府裡的管家發現了,和她講了幾句話,講了些什麼聽不清楚,鄭娘子似乎很高興,馬上就離開了。”
第五日,鍾桓道:“鄭娘子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銀子和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偷了。她飢腸轆轆地在包子鋪前站了很久,之後又去了長公主府外,碰見了長公主歸來的車攆,長公主掀簾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她,進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