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碰碗,各自飲下。
“馬叔,說說看,你哪能不去賭場了?聽人講你沒錢都去,何況有錢哩!”
“心裡堵樁事體,沒賭興了。”
“啥事體,講給小侄聽聽。”
“馬叔算是服你了。”振東放下酒碗,豎下大拇指,“我這問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削尖腦袋朝我這個破屋子裡鑽,這又買菜買酒,還給賭錢,講實話吧,究竟是想做啥?”
“呵呵呵,”挺舉又倒酒道,“到馬叔屋裡還能做啥?陪馬叔喝酒唄。”
“你處心積慮來,就為陪個酒鬼喝酒?”
“酒鬼?”挺舉大笑起來,“哈哈哈,有啥人敢說馬叔是酒鬼,那他就是個睜眼瞎。如果小侄沒有看錯,馬叔這酒,全是喝給外人看的,表面上醉,心裡卻如明鏡一般。”
“咦,”振東來勁了,“你小子哪能曉得馬叔是表面上醉?”
“就是丟豆子那天。你根本就是裝醉!”
“你……”振東倒吸一氣,“這講講,哪能看出來的?”
“呵呵呵,”挺舉和盤托出,“那天你不是讓我幫提那個酒葫蘆麼?那個葫蘆頂多也就裝個二斤酒,你一氣喝下也不會醉。可那天,你從進店就開始喝,一直喝到丟豆子辰光,葫蘆裡還剩一小半。依你酒量,僅喝半葫蘆,哪能會醉哩?”
“喲嗬,”振東朝他再豎一下拇指,“你小子,行啊!講吓去!”
“馬叔是想故意玩魯叔難堪!”
“哈哈哈,你小子,馬叔服你了!”振東舉碗,“來來來,喝。”
二人飲盡。
“不瞞你講,”振東搬過酒罈,親自倒酒了,“我這酒真就是喝給姓魯的看的,我那賭,也是賭給姓魯的看的。忘恩負義,口蜜腹劍,他姓魯的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賣死魚死蟹的癟三而已!拐了我大妹,騙了我小妹,這連阿拉姆媽也讓他蒙了,處處講他好話。挺舉呀,馬叔我……我一想到介許多事體,氣就不打一處來!”
“呵呵呵,”挺舉端酒碗,“馬叔,喝酒!”
“先甭急,”振東把酒碗推到一邊,“趁馬叔沒醉,先問清爽,今朝我倆得喝個明白酒。”
“馬叔請問。”
“講吧,你和姓魯的是啥關係?他為啥把你弄到這個破店裡來?”
“我和魯叔沒啥關係。我去貢院大比,朝廷取締科舉,我走投無路,只好投奔魯叔。至於到這谷行,是我自己求來的。”
“騙鬼去吧,想蒙馬叔!”
“馬叔,我句句實言!”
“好吧,你不想講,我這就把老底端出來,你這聽好。你來此地,不是你想來,是姓魯的發配你來。姓魯的為何發配你到此地呢?因為二十年前,姓魯的與你阿爸伍中和有過一場豪賭。你阿爸賭輸了,憋下一口氣,讓你到此地隨他學徒,一是你確實無路可走,二也是行的洋務派之計,叫什麼師夷長技以制夷,好雪他二十年來之恥。姓魯的是何等人物,還能看不出這個?他是心知肚明,卻又不好點破,這才把你……”振東頓住,目光如炬地看向挺舉。
“馬叔,你……”挺舉長吸一氣,苦笑道,“哪能啥都曉得哩?”
“馬叔人能醉,心不會醉。就姓魯的那些破事體,哪一樁能瞞過馬叔?就姓魯的那點兒小肚雞腸,又哪能蒙得了你馬叔?賢侄,馬叔這把話兒擱明瞭,你這講講,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咦,你這講的是啥話?”
“馬叔,不瞞你講,這事體都有,”挺舉表情沉鬱,“可……所有事體都過去了。我阿爸他……人已不在了。”
“哦?”振東驚愕,凝眉,“他……啥辰光不在的?”
“在趕大比之前。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