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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月的春天,看見杜鵑花而想起同名的杜鵑鳥:

不像迎風會聽到你重又當前

喚醒我往夢重重裡的夢

感謝你多情告訴我也南來了

可是你與我一樣而不一樣

因為你是過而不留

在月明中還將飛越密水稠山

在這個海外行腳現代的中國人

對你無分東西都是世界

合掌惟有大千的讚歎辛笛《手掌集》《杜鵑花和鳥》(上海:星群出版社,1948),第73頁。

其實人也可以做到無分東西都是世界,假如我們了悟到我們心中的妄執所構成的織繭自縛,便可以迎刃而解。沙彌道信禮師僧璨曰:“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師曰:“誰縛汝?”曰:“無人縛。”曰:“何更求解脫乎?”信於言下大悟。當時被縛的原是心,不是身。心解身也自解。悟道的人,可以“遊於萬化之塗,放於日新之流,萬物萬化,亦與之萬化,化者無極,亦與之無極”。(莊246)

禪宗驚世駭俗的話語,主要仍是要破妄執。

問:國內按劍者誰?

師:曹山(本寂)。

問:擬殺何人?

師:但有一切總殺。

問:忽遇本父母怎生?

師:揀什麼。

“殺”“斷”“斬”是禪宗公案裡常見用語,都是用以道斷語言的繩索,驚駭間使人跳脫語障躍入無礙的生命世界。

攻人之未防,為要使迷於一執(語執,意執)的人一驚而悟,在禪宗的策略裡,其中最出名的當然是黃檗希運,臨濟義玄,德山宣鑑的棒喝。在臨濟義玄的公案裡,記載臨濟問黃檗祖師西來的意思,黃檗便打,三問三遭打。最後臨濟悟出,“道、佛、禪”是“不可道”,說出即已落入第二義(即《文益禪師語錄》所言:“問:如何是第一義?曰:我向爾道,是第二義。”)。

禪宗在“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前提下仍需用語言文字,這個處境也和道家說“道”不可道的同時仍不得不用“道”字言之相似。其語言之應用,所以也像道家在“欲擒猶縱,欲縱還擒”之間擊出、點亮“道”之火花,來超越語言的限制。語言,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運作中讓我們在有無之間的空隙中與“道”相遇,一如禪宗的“無門關”,無門就是無關,有關就必不是無門,但除卻了礙手礙腳的門就是通往“道”的關。道家、禪宗語言的詭譎在此表露無遺。

但棒喝是行動,沒有用到語言,但行動也是一種語言,在人或事物的演出中,在物物未經思囚的演出中,我們可以單刀直入,直指人心而見道見佛,不必經過語言的說明。

世尊登座,拈花示眾,悉皆罔措,惟迦葉尊者破顏微笑。

這就是無語中有語,行動事件,在適當的時空際會,因指見月,因火光見真,以心傳心。公案裡現在的紀錄,原來就是一種演出,以行動事件示意,禪宗的用語叫做“行解”。

現再舉一個故事:

某禪師被邀開講,他坐下來數分鐘站起來便走。主持人問:不是要說佛嗎?答曰:已經做完了。

也是沒有用語言的另一種傳達方式。反過來,如果一定用語言,最好使語言有高度或多重暗示性的語句,也就是意義疑決性的詩句。這裡,我們需要回到莊子特有的詩的表現方式去了解。

《莊子》裡顛覆語言的策略,除了繼續延展《道德經》的惑人、驚人語句之外,還有不少新的發明。莊子往往在出招前後,有精彩的詩的、形象化、戲劇化的演出。大部分哲學家,尤其是西方的哲學家,都用抽象思維抽絲剝繭式,但莊子總是利用活潑潑的形象活動與戲劇情境演出,《逍遙遊》的開始,完全是詩的舞臺的展開,完全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