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城,沈一貫最近日子過得挺開心。
隨著皦生光被處以凌遲,妖書案結束,似乎隨之而來的浙黨和東林黨也進入了大和解。
萬曆年間的大明是一個天變天災都頻發的時代,幾十年不見的天象反覆出現,要不然就是重要建築產生災變,動不動就皇陵塌了,或者皇宮燒起來了。
可以說是上天示警,但是更靠譜的理由似乎是因為這年代的建築使用年限也就是二百多年,到萬曆三十年的當口這些建築也到了使用年限,於是該塌的該毀的都開始出現。
萬曆三十二年的上半年發生的天象包括:一次日食;一次星大如鬥,由白轉赤的流星,光芒照的黑夜如晝;還有明長陵的明樓被雷擊焚燬。
在經歷了妖書案之後總算安然無恙的內閣三大佬為此聯合在一起,再次請求廢除礦稅。
歷史上這一次廢除礦稅,閣老朱賡親寫“守成、遣使、權宜”三論上疏,三個閣老一同署名,動作之大驚動天下——不過這份摺子幾年前被王文龍抄給沈一冠用掉了,於是這次上書之中用了另一個不屬於任何黨派的大佬戶部尚書趙世卿的文字。
有大佬的文字加持,內閣的三位閣老還專門選了一個大雨天,冒雨素服拜謁文華殿。
萬曆皇帝頗為驚訝,跑出來看這三位究竟要幹嘛,然後便被遞了摺子。
不這樣做,他多半窩在文華殿裡不出來。
上疏的結果是趙世卿的摺子流傳天下,萬曆皇帝也誇獎他的文字不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但上疏能不能成功不要緊,最主要的是這是上疏顯示了三位閣老的聯合,以及浙黨和東林黨的共同合作,於是在京城之中帶來一股樂觀的氣氛,許多人覺得隨著妖書案的結束,東林黨和浙黨之間的黨爭也已經結束,雙方可以一起幹點事情了。
似乎這一次妖書案大半年鬧下來,所掀起的黨政風波非但沒有使東林黨和浙黨之間的關係惡化,還給了兩邊交流彌合彼此關係的契機。
檯面上表現出來的是如此,但實際情況自然是截然相反:東林黨和浙黨之所以罷兵是因為兩邊都傷了元氣,同時還沒有什麼新的事情可以吵鬧,於是各自休息隱忍。
只要有下一個黨爭的機會出現,政黨惡鬥分分鐘就要再次上演。
王文龍的書信走了門路塞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急遞鋪中,為此他還掏了五十兩銀子,不過十天就到了沈一貫的府中。
沈一貫最近心情不錯,聽說王文龍透過急遞鋪來信,沈一貫叫來自家幕僚,他坐到了太師椅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道:“拆開念念我聽。”
師爺答應一聲,拆開書信念道:“沈公蛟門大鑒,文龍頓首,久疏箋候,時企光塵……”
蛟門是沈一貫的號,他原本還有一個更常用的號是龍江,只不過他的死對頭沈鯉也號龍江,王文龍打聽到沈一貫最近閒龍江這號晦氣,於是專門叫他“沈公蛟門”。
果然沈一貫聞言就笑起來道:“這王建陽是海外歸客,往常雖然思維上挺機巧,但是寫信卻一向粗的很,如今這般講究文字,莫不是來信求我辦事?”
那師爺繼續念道:“小子早聞山人之輩有禍國殃民之嫌,久竄於京師,竟無人省其過。夫京師乃天下之中,四方觀瞻所繫,豈容此等狂狷之徒肆意妄為?
然山人隱於市井,匿於朝堂,如狼似虎,難以察覺。妖書案發,京師震動,眾口交詈,皆指山人為罪魁禍首……”
王文龍提起浙黨在妖書案之中推動的趕走京城山人幕僚之事,果然讓沈一貫更加高興。
雖然整個妖書案對於東林黨和浙黨其實都是損傷,但是浙黨的損傷明顯更小,甚至還有一點勝利之處:那就是浙黨透過妖書案驅逐了京城的所有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