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對這個解釋很滿意,薄御稍微鬆氣,見樹下的人動了動, 便頓住呼吸, 背脊發僵地往後躲了躲, 好把自己全然隱匿在層疊的樹影之中。
自蘭香樓被她這個醉鬼輕薄以後, 他便有了見到她想躲的壞習慣。堂堂薄家世子懼怕一個小丫頭?當真可笑!
唇角輕蔑地勾出諷笑的弧度,薄御倚在樹幹上, 卻並未因此而有了現身的勇氣。
遠處人影綽綽, 此處卻僅有他們兩人, 隔著層層樹影,在離彼此最近的地方,一同瞭望月色。這種感覺似乎,也不壞
樹下的雲櫻並不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某人的眼裡,曹慧發出了影片請求,她便順手點開。
那一頭舞獅的喧鬧聲傳過來,她聽見曹慧壓著嗓子問:「你跑哪兒去了?黑咕隆咚的!」
雲櫻笑著回答:「河邊在放燈,你要與我同去嗎?」
曹慧想答應,被王晴拖住,另一張臉孔擠過來:「雲櫻你先放著,我還想逛會兒街嘗點小吃,待會兒再來找你啦!」
「哎喲你個吃貨!」曹慧笑罵著切斷了影片。
雲櫻收了聊天介面,正打算撐直腿靠著樹幹休息,便聽見頭頂傳來樹葉搖晃的唰唰聲,驚訝地抬眼看去——
墨藍夜幕下,一道緋紅身影立在樹端,男子戴著狐狸面具,腦後如火的髮帶隨風翻飛,在天邊皎潔明月上劃過流雲般的弧線。
遠處的嬉笑聲飄來,襯得此處越發幽靜。
他從樹上躍下,緋色衣袂紅蓮般鋪開又聚攏,他在她面前站定,隔著面具的聲音略顯模糊,卻還是直透心底——
「好。」他頓了頓,微微偏過頭,尾音緊繃,「我與你同去。」
有船遊自河的中央,煙花在那一刻轟鳴著直衝雲霄,絢爛花火五光十色,彷彿盛開在她夜幕般岑寂的心底。
今日穿緋色長衣的人很多,可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就是燈火闌珊處她所尋之人。
唇角漫上笑意,她撿起腳邊的兩盞燈,輕快回答:「那就走吧!小賤客!」
這名字在買花燈的時候也聽見過,薄御微微蹙眉,她喚他「小劍客」,莫非已經認出了他?腦後有些出汗,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沒落荒而逃。
石橋下有人在賣河燈,雲櫻要了兩盞,到一旁的小桌上提筆許願,薄御瞥見她用簪花小楷一筆一劃地寫下一行字「嫁給劍客,雲遊四海」,清雋面孔頃刻間燒起來。
旁的女子都是含蓄地許下「得良婿」、「悅君心」這樣的願望,她倒是直白,比男子還要豪邁不羈。
「你怎麼不寫?」雲櫻放下筆,見他還傻站在原地,手裡捧著的河燈一筆沒動。
薄御低眉把玩蓮花形狀的河燈,聲色寂靜悠遠:「我要得到什麼,無需靠上蒼施捨。」
雲櫻聞言,只無言淺笑,她往河邊走了幾步,低落的話語散在風中:「曾經的我也覺人定勝天,如今倒不再那般天真了……」
始料不及的穿越、無法掌控的命運,將她過往的信仰剪得支離破碎。
初來乍到時的狂妄自傲,變成了如今的無可奈何,她抵抗不了這一切,只能將過去的自己藏在這盞河燈裡,隨它一起沉淪於時代的浪潮中。
河燈隨波遠去,燭火飄搖在風中,在她眼底如夢般漸行漸遠。
她明明笑著,他卻似乎從那雙琉璃般剔透的眼裡看見了淚,心上一動,將手裡的那盞燈點亮,推入河面,一字字道:「我的這盞燈,便許你心想事成罷。」
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如此溫暖話語,雲櫻看過來的眼裡有欣喜的光點,細碎地閃爍在彎作月牙狀的眸中。
「小賤客,沒想到你人還不錯嘛!」她拍拍裙擺,站起來,斂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