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至曹慧院落, 還未走近便聽見少女歡愉的笑聲, 似遺落在蕭索深秋裡的一抹暖意。
曹遠駐足, 踩碎腳邊霜葉。
曹慧的聲音從牆的那頭傳來——
「小雪球來來來給你肉肉」
小奶狗脆脆地應著, 惹來一陣嬉笑,腳步綽綽,好不熱鬧。
曹遠眼底掠過清暖笑意, 龍城裡不少官家貴女都養著小狗, 怕她無聊,他也弄來一隻,沒想她竟喜歡得緊,成日抱著不肯鬆手。
硃色衣擺跨過垂花門, 一團白色的肉球滾到腳邊,引來曹慧一陣驚呼:「啊!我的小雪球!別踩別踩!」
他彎腰,枯木般的手將那團雪白抱起來, 遞給旁人。
曹遠收起唇角殘留的笑意,神色嚴峻地看向曹慧。少女的面頰染著紅,額角有薄薄的汗,朝氣蓬勃。
曹遠心裡一暗,不似他,已至垂暮……
曹慧小跑過來,微喘著氣,笑靨如花:「爺爺!你回來啦!」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用「爺爺」這一稱呼調笑他,只是這回,他卻沒再跳腳地喊一聲「滾」。
曹遠抿著唇,眼波搖曳。
皇上是什麼樣的人,他怎會不知?曹慧嫁過去不是被折磨,就是被冷落,一生囚禁宮中,空有皇后的尊貴頭銜,卻無人真心待她。
皇上將行冠禮,立後的聖旨這些天就會下來,他要如何開口告訴她,太后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是她?
小雪球還在討好地叫喚著,曹遠心裡煩亂,揮退了下人。偌大院落裡,獨剩爺孫二人。
目光交錯,一個綠鬢朱顏,一個鶴髮雞皮。
曹慧見曹遠臉色不太好,試探著問:「怎麼了?可是朝堂上遇到了難事?」
她這一問,倒讓他想到剛來那會兒,他一個高中剛畢業的愣頭青被逼著處理朝中政務,要知道他的決定攸關天下百姓,不可妄斷。巨大的壓力下,他整日焦頭爛額,受不了地把自己鎖在房裡發脾氣。
那時,是曹慧耐著性子好說歹說讓他開了門,替他收拾滿地狼藉,給他泡上消火的涼茶,然後坐到桌案前,幫忙出主意。
「爺爺你別急嘛,不是還有我這個聰明絕頂…啊!呸呸呸!才不絕頂!有我這種高智商天才小仙女罩著,你還怕什麼?」
少女柔嫩的手握住他蒼老的手,將毛筆穩穩噹噹塞進他手心,光斑透進來,似翩躚的蝶,在她指尖跳躍飛舞。
心倏地一麻,苟延殘喘的衰老心臟竟也能跳得這般強烈。
他怔怔看向她,望見那汪眼裡自己千溝萬壑的醜陋面容,自卑地別開了頭。
他有什麼資格……
有什麼資格……
心裡晦暗,穿成這樣,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卻又聽得她說:「爺爺,你是我的依靠,可別這樣輕易倒下啊。」
就是這句話,讓十八歲的少年從象牙塔裡邁出步子,撐起雙臂,為她遮風擋雨。
只是這一次,風雨來得太過猛烈,他怕自己…護不住她。
沉吟半晌,他開口,聲音沙啞:「你…可有心儀之人?」
曹慧聞言呆住,爺爺下朝匆匆趕來就為了問這個?他不像這麼八卦的人啊!
「你、你問這個做什麼?」腦中閃過誰威風凜凜的英姿,向來豁然的曹慧竟也變得有幾分結巴。
這反應,肯定是有了。
曹遠苦澀地壓了壓唇,半晌,才擠出後面的話:「誰家的公子?我去替你說親。」
忽然聽到這麼個勁爆訊息,曹慧錯愕不已,她忙墊腳去摸曹遠的額頭,少女的長袖帶了淡淡的香,自鼻間拂過,讓人不由恍惚了一瞬。
「沒發燒啊,在說什麼胡話?」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