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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色的大門被粗暴推開,御林軍大大咧咧衝進去,她背著包袱從後面追上來攔著為首的那人:「不是說案子還在徹查嗎?就這樣定罪了?」

「你是誰?」首領大人不耐煩地推開她:「蘇籬待罪之身,吾等受皇命前來抄沒家產,他犯了那麼大的事,能留一命已是皇恩浩蕩了。別搗亂,滾!」

院子的鞦韆架被暴力拆除,花圃被踐踏,來的這群人猶如蝗蟲過境肆意破壞,蘇璵抱緊了懷裡的包袱退到一旁,手足冰涼。

直到那個男人顫巍巍地被管家攙扶出來,官兵奪了他腰間佩玉,眼睛一轉更有搜身之嫌,蘇璵氣得嘴唇發抖,三兩步跑過去:「走開!別動我叔父!」

「都說了別搗亂,聽不懂人話嗎!」那人吹鬍子瞪眼,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吾受皇命,再敢衝上來,絕不饒你!」

他看著蘇璵懷裡鼓鼓的包袱,綠豆大的眼轉個不停:「你喊他叔父,蘇籬的侄女是吧,把你的包袱拿來。」

換了往日性子蘇璵早就衝上去給他一腳,奈何形勢比人強,就在她忍無可忍之際,蘇籬伸手擋在她身前:「何必和個孩子計較?」

落魄的老虎也有三分威勢,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眼,御林軍首領下意識倒退半步,方想起此人手段高明說不準哪日起復重掌權勢。

不敢將事情做絕,又捨不得到手的錢財不拿,他惡聲惡氣地在男人身上摘下一應配飾,抬頭瞪了蘇璵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真以為你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二世祖?醒醒吧!」

猶如一道浸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蘇璵遍體鱗傷的身,等到御林軍搬空相府,她仍失魂落魄地杵在那。

蘇籬疼惜地看著她,這個孩子,被養得太驕縱張揚了,銳氣太重,過滿則溢。也是第一次見她無措惶然的模樣,像只耷拉著腦袋的小獅子。

一隻大手慈愛地撫在發頂,蘇璵緩緩抬眸,眼裡轉著淚:「叔父……」

「疼不疼?」

「不疼。」淚總算沒落下來,她紅著眼圈笑道:「就當是被狗咬了,我扶您進去歇歇。」

能同富貴,不能同患難的終究是少數。若說患難,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蘇璵經歷的患難還是太少了。

叔侄站在空蕩蕩的房間,空得連一把桌椅都看不見,蘇璵低著頭:「讓您看笑話了。」

她原本想偷偷摸摸進府,傷養得差不多了再出現在男人面前,哪知朝廷抄沒家產,一番窘態全顯了出來。

論血脈,叔侄二人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拋卻當年的怨惱,在此之前,蘇璵最喜歡這位叔父。

「我們有好久沒有這樣面對面談心了。」蘇籬指腹顫抖地撫過她臉上的傷痕:「我對兄長有愧,對你有愧。難得到了這個時候你肯不計前嫌跑來陪我說說話。」

要說的話太多,堆積了多年一時半會說不完,他指了指光滑的地面,面不改色:「你坐。」

蘇璵斂了裙擺席地而坐,管家託著木質的託盤,沏了兩杯粗茶。在氤氳略顯粗糙的茶香,伴隨著男人愧疚自責的話語,蘇璵生出一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自小不愁吃穿,生在大富之家,有一個慈愛開明的爹爹,她三四歲就曉得折騰那些小玩意,六七歲上樹捉鳥鬥蟋蟀,因了是獨女,得了過多的寵愛。爹爹打不得罵不得鬧到最後還是賠著笑臉哄她。

及至爹爹逝去,叔父一心忙於政務,她身在邊城,孤孤單單守著偌大的家,萬貫家財招了人紅眼,一氣之下選了她認為最痛快的活法。

胸無大志,貪於享樂,今朝有酒今朝醉。

憑她的本事,一直認為哪怕沒有叔父她也能活得風生水起,皎月樓隨隨便便一場下注就能贏回銀子,興致上來下場玩一局也能收穫不小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