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戶人家的小公子……跟小公子您一樣,是一位非常可愛而且善良的少爺。」
陳棋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很可憐這條瘸腿的狗,天天送糧食和清水,還為他搭了一個溫暖舒適的狗窩。任何人對這樣的照顧也是會感激的,更何況是從未感到這般溫暖的可憐蟲呢?漸漸地,弱狗在小公子給他的狗窩處住下,吃小公子提供的食物,當然,他也對小公子非常感激,一直徘徊身旁。」
「那小公子對他不錯啊。」
「是的,可惜小公子卻不要這隻狗了。」
「為什麼?」
「或許因為有了新的寵物,或許因為要搬家,或許因為父母不喜歡……到底是什麼也忘了,當然了,以上任何一項都能構成理由,不是嗎?不過是拋棄一條瘸腿的流浪狗。」
陳棋瑜眨著眼睛,覺得這樣很可怕,卻又覺得真的很合理。
「也許小公子的父母或是丫鬟也有勸告過『它是野狗,它不該住在家裡的』,啊,當然了,野狗是不屬於深潭大宅的,不過,那野狗卻也不再屬於街頭了。就像觸及過陽光的蝸牛一樣,冒著乾枯的危險也要從殼中鑽出,因為它已經回不去永遠的黑暗之中了。」
陳棋瑜不知道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麼,只能說:「很可怕。」
「並不可怕,只是有點可憐。」說故事的人想摸一摸陳棋瑜的頭,卻看到自己佈滿汙垢和傷痕的手掌,於是縮了回來,「那隻狗死了。」
「啊?」陳棋瑜接受不了這樣突兀的轉折——或者說是結局。
「誠如剛才我所言,天天被打是不會太痛的,相反的話……」
「是那個人害死了狗的?」
「噢,也不全然是。是孩子的父母將狗送給別人做狗肉羹了。」說故事的人站了起來,想繼續說點什麼,但卻住了口。
小小的陳棋瑜循著對方的視線回過頭去看,只見一個穿著綢緞衣服的婦女走了過來,說道:「怎麼還在?」
說故事的人很輕鬆地笑了笑,說:「馬上就走了,多謝小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不會多作逗留的。」
婦女似乎有點不忍,說:「對不起……可……可你是夷人……我們收留你,就等於窩藏犯人了。」
「我能理解的——」說故事的人輕快地說道,轉身,以陰沉的表情和細不可聞的聲音補充道,「才怪。」
「啊,那隻狗,」說故事的人將臉轉向陳棋瑜,那陰霾瞬間消失,重新露出迷人的笑容,「那隻狗在死之前咬死了那位小公子。」
陳棋瑜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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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故事的人哈哈笑著說:「騙你的。」
陳棋瑜這才稍稍鬆一口氣。
怎知對方又繼續說道:「不過咬掉一條臂膀也是必須的吧。」
陳棋瑜當時年紀太小,實在一直記不得這事,也記不得自己曾在風雨的街頭救過一名落難的夷人。他自然記不得自己用來幫夷人包紮肩上傷口的乃是一條銀灰色的緞帶。
陳棋瑜此時此刻也沒有想起。他記得的只有那個故事,說故事人的面目早於記憶中模糊,殘存腦海中的是那歡快的語氣——是的,說故事的人說這個悲傷的故事時,語氣極之歡快,好像在唱歌一般。陳棋瑜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也不想去記得,只覺得自己就是那條可憐巴巴的野狗,好不容易咬住了點什麼,卻被人送去了煮狗肉羹。得到的那最後的溫度,就是湯煲裡熱水的滾燙。
他無力地趴在地上。
如果,他想,如果柏榆沒有對他很好,也沒有把他從白骨坑救出,他也不會這麼難受。
他有點冷,捉起了地上那件軟裘披到了身上。
這時,伏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