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勒望了望那御史林闔怡,他見機道:「陸大人,不過區區商戶小事,倘若大人要查,自調了卷宗來,何足掛懷?大人難得來一次宣府,此地雖不比帝都風物之盛,卻也別有一番北地風光。」
陸賾笑笑,手上的扇子閒閒搭在桌上:「我說的不是大通票號丟失兩百萬兩白銀的事。」
他這話一出,楊勒、林闔怡都心裡一驚,便聽陸賾道:「左都御史陸賾,奉旨問宣大總督楊勒話。」
楊勒速速跪下,口稱:「臣楊勒恭請聖安。」
陸賾回了一句「聖躬安」,伸出手來,秦舒立刻把此前他交給自己的一份兒摺子奉上:「楊勒,陸賾代朕問話,你務必如實答來。」
楊勒跪在那裡,有些失態,心裡亂得跟一團亂麻一樣,嘴巴里卻還不由自主地說著大話空話:「老臣一字一句皆是實言,不敢欺瞞陛下半句。」
陸賾掃視一週,見在座宣府文武皆是低頭瞧著桌面,眼觀鼻鼻觀心,他這才問:「你當初說邊患嚴重,朕便一年撥給你三百萬兩銀子,連宮裡失火重修宮殿的銀子也挪給你。現在你如實告訴朕,邊患到底嚴重不嚴重?」
楊勒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道:「回陛下的話,老臣不敢隱瞞。韃子精於騎射,歷年來多次劫掠地方,這是實情不假。但臣自就任以來,一日不敢忘陛下的重託,整頓兵馬,嚴陣以待,韃子並不敢輕易來犯。臣就任宣大總督六年來,韃子劫掠地方,屈指可數,臣此前之奏摺一一備述,無一隱瞞。」
陸賾撇了他一眼,翻開那份兒摺子,緩緩念道:「去年十月,陽曲縣令亡,西北衛所損一千兩百戶。十二月,平定、廣靈兩縣縣令亡,縣衙屬吏皆被屠淨……」
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串,陸賾合上摺子,丟在楊勒跟前:「楊大人,既然韃子劫掠屈指可數,這些人都是怎麼死的呢?」
楊勒把那摺子拿起來,草草瞧了一通,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這裡做慣了土皇帝,朝廷派來的御史好得跟他穿一條褲子,京裡邊又有定武侯給他周旋,這些秘事是絕不會傳到京城裡的,他無意識的辯解:「去年陽曲發生了瘟疫,陽曲縣令實心用事,不僅陽曲縣令,西北衛所一千兩百戶都是死於瘟疫。至於平定、廣靈兩縣的縣令,他們一人因惡疾暴斃,一人久病而去,縣衙屬吏具安在,何曾被屠?」
御史林闔怡見此上前幫聲:「陸大人,我是宣大御史,大人所說之事,並不曾聽聞,宣府近一年何曾有過什麼戰事?」
陸賾笑一聲,彷彿不認得林闔怡,問:「你是何人?」
林闔怡臉上一白,還未被人如此下過面子,只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當下道:「下官宣大御史林闔怡!」
陸賾搖搖扇子,毫不客氣:「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站一邊去。」說著他望了望在座的各位宣府文武:「楊大人剛才所說,可是屬實?」
連總督都跪下答話了,下座的十幾位官員守將哪裡敢開口呢,都是低著頭不說話。
陸賾飲了杯酒,把酒杯扔在地上,當下聽見碎裂青石之聲,氣定神閒:「宣府的酒果真不錯!」隨即一一點名:「徐總兵,你說剛才楊總督說的話,是實情嗎?」
徐總兵五十來歲,滿臉的鬍子,他本就是宣府祖籍,世世代代的軍戶武將,他本不想開口,卻叫陸賾問到頭上,推脫道:「這……下官領的是軍職,地方瘟疫,臣不得而知,不得而知……」
陸賾屈指點點桌面,望向旁邊陪坐的一位紅袍官員:「他們是軍職,不是地方官,劉巡撫你是宣大的巡撫,督辦一省民政、吏治、刑獄,你該不會也不知道吧?」
劉巡撫站起來,一時不敢說什麼,說是實情卻不敢說,說不是也不敢說,他硬著頭皮回稟:「下官實在不清楚,實在不清楚。」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