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佳妮看到方文岐的樣子,她也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年幼時候的夢想就是好好唱大鼓,長大做一個大角兒,事實上她也的確做到了,在大鼓這一行年輕一輩裡面她絕對是佼佼者,老前輩們也很看好她,可是這又如何,她平時唱大鼓的收入也僅夠吃喝,還得去別的行業貼補一點。
曲藝不景氣啊,現在電視電影一個邊角料的配角拍個幾集電視,收入就比他們大角兒好幾個月的還高了,拍廣告收入更高,還有跑穴演出,會唱兩首歌的就更吃香了。他們這些練了幾十年功的反而沒什麼花頭。
何向東默了默,問柏強:“柏叔,我想問您一下,您跟林正軍還有聯絡嗎?這裡的連城俱樂部怎麼關張了啊?”
柏強搖頭苦笑,道:“老林啊,已經不幹劇場演出了,他91年的時候就下海做生意去了,實在是不景氣啊,你們走了之後劇場就沒有那麼旺了,越到後來越不行,最後就只能關張了。還別說,老林現在做服裝批發生意還是不錯的。”
何向東看了師父一眼,發現師父還是有些茫然失措的樣子,根本沒回過神來,他又問柏強:“柏叔,那楊三呢,我楊三叔呢?”
柏強道:“楊三啊,他後來在劇場關張之後就離開天津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他說他要去散散心,散了這麼多年也沒回來。”
何向東一陣沉默,劇場關張楊三叔肯定也很不好受。
見飯桌上氣氛有些沉悶,田佳妮又問道:“東子,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啊,我聽說你當初在連城的時候很火啊。”
何向東搖頭一笑,道:“也就那一段時間罷了,離開天津我和師父就到處賣藝了,嗨,時好時壞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田佳妮頓了頓,又問道:“那你接下去的打算是什麼啊?”
何向東道:“繼續說相聲唄,我又不會幹別的,另外找個地說相聲吧。”
田佳妮笑道:“你會還少啊?大鼓你不是也會嘛,小時候老是偷偷摸摸趴在牆頭看我師父教我,完了之後你再教我一遍,我說你怎麼那麼聰明啊?”
一想到小時候的趣事,何向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時候自己實在是太淘氣了。
田佳妮道:“要不再來唱一段大鼓唄,你小時候唱的還蠻好的,現在這些年不會都荒廢了吧?”
何向東微微一笑,張嘴也就唱了起來:“嘆君王萬種淒涼千般寂寞,一心似醉兩淚如傾。愁漠漠殘月曉星初領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慣經……”
這一張嘴,柏強和田佳妮就是悚然一驚,面面相覷,這聲這韻這也太絕了吧,雖說這孩子小時候就有一副絕佳的童子音,但也絕對沒有現在這麼有味啊。
何向東微微晃著腦袋,唱著大鼓,看著田佳妮,心頭泛起一絲無力和苦澀:“我的妃子啊!一時顧命誤害了你,好教我追悔新情憶舊情。再不能太液池觀蓮並蒂,再不能沉香亭譜調清平。不能玩月樓頭同玩月,再不能長生殿裡祝長生……”
現在自己混成這樣,還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和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嗎?呵呵……
田佳妮眼眶已經微微有些溼了,劍閣聞鈴最精華的部分就是從“我的妃子……”這裡開始,這往後是表達唐明皇的悔恨之情,很是傳神。
可是何向東的大鼓裡面沒有傳遞出悔恨,反而是無力和苦澀,這曲子聽得她心潮湧動,心煩意亂。
有神有韻,他為劍閣聞鈴賦予了屬於他的情感,田佳妮似乎是在這一刻讀懂了何向東埋藏在心裡的感覺,很讓她心疼。
一曲唱罷,柏強鼓掌稱讚:“都說相聲演員像不像三分樣,你這嗓子這韻味,真是絕了,我們唱了一輩子大鼓的也不一定比你強啊。”
何向東搖搖頭,笑笑:“您太客氣了。”
已經沉默許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