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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只往宮外傳信,根本收不到宮外的訊息,她還是能感覺到,那一片預演的歌功頌德聲中,暗潛的風起雲湧,殺機四伏……

她開始感到,苻堅的確太過柔仁了。或者說,苻堅太過相信自己。

他總認為自己待別人寬容,別人也會全身心以報;便如當日他待漢人王猛以國士之禮,王猛對他鞠躬盡粹,死而後已那般。

他卻不知,王猛一介布衣,若得明主賞識,平步青雲,自當竭力以報;而如慕容煒、慕容垂、姚萇等人,原先不是帝王,便是公侯,居於萬萬人之下,又豈是甘於雌伏人下之輩?

碧落不知自己該不該認為,苻堅是個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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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場大戰,苻寶兒曾經一度很興奮,糾纏著苻堅,也要一起南行,看著大秦鐵蹄,越過江水,踏平建康,一路攻進東晉的皇宮。

苻堅望著還是一臉稚氣的女兒,到底不曾同意,後來給糾纏不過,索性將楊定領的一支羽林軍調離南征大軍,負責配合宮中衛尉,保衛王宮安全。苻寶兒聽說楊定留下,並且可以自由行走宮中,便再也不鬧了。

論起碧落身手不錯,苻堅本該讓她隨侍身邊,只怕苻寶兒再因此鬧起來,索性將她也留在了長安。

臨走前一日,萬事都已齊備,苻堅一路所需物品,自有張夫人帶了幾個內侍細細打點,不勞牽掛,碧落反是閒著無事;苻堅卻也有些神思不屬,到了傍晚,居然帶碧落去了關睢宮。

雖然緊鄰紫宸宮,但碧落也第一次在白天進入這座近乎神秘的宮殿。

檻菊蕭疏,井梧零亂,桃李的葉子,又開始萎敗枯黃,飄搖了一地,為這清冷的宮殿更添了幾分清寂幽獨。

兩個老宮人聽得宮門吱呀響了,從殿中遠遠迎出,俱是四十多歲的年紀,鬢角斑斑一片。

“陛下!”老宮人行著禮,然後看向碧落,微有詫色。

苻堅溫和道:“怎麼?有幾分眼熟麼?”

一名老宮人道:“看來……倒和咱們夫人有幾分相似呢!眼睛黑黑的,輪廓也有些像。”

另一個宮人卻道:“這哪裡像了?咱們夫人一天到晚都在笑著,一對梨渦深深的,誰看了都會醉下去呢!這姑娘……這姑娘長得雖然玲瓏,卻跟冬天裡的冰凌子一樣硬梆梆的,哪裡像咱們夫人的千伶百俐?”

原來那位宮人便道:“不過,咱們夫人,有些時候也是不言不笑的。”

她說完,便失口般掩了嘴,小心望向苻堅。

苻堅似在聽著,又似沒在聽,垂了頭望著只有自己肩高的碧落,忽然伸出手來,輕輕撫摩著她柔軟的髮髻,道:“的確長得有點像不言。不過,她不是不言。不言再不開心,不會……跟個冰稜子般硬梆梆……”

他自己說著,也不由微微一笑:“朕早說了,女孩子還是穿得豔一些,常常說說笑笑才好看。”

碧落望著苻堅負了手,踱入殿中,才緩過神來,摸向還留著苻堅的大手在髮髻上留著的餘溫,終於漸漸地明瞭,苻堅當日讓她穿青衣,是因為把她像桃李夫人;讓她換些豔麗的衣裳,是因為女孩子更適合穿豔些的顏色。

他開始把碧落當作桃李夫人那般留在身側;但時日久了,又漸漸地將她當作貼心的女孩兒,甚至會為她的終身大事打算。

這天底下,居然還有個人,在百忙之中分出心來記掛著她的終身大事,如同父母記掛著自己女兒的終身那樣,為她的未來打算!

獨倚樓 胭脂雪瘦燻沉水(一)

有一種溫暖,緩緩地在胸臆間升起,漲滿,漸漸連眼眶都潤得溫熱。她忙吸一吸鼻子,強迫自己把淚水逼回去,卻禁不住一雙眼睛,透過半敞的窗戶,只隨著那個帝王的身影移動,帶著連她自己也沒有覺察出的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