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便聽說你和她的一些流言了,難道是真的?不過她不是早回長安了麼?怎麼跑這裡來找她?”
楊定推開窗欞,拿了塊瓜皮扔到院中的梧桐樹下,趕開兩隻鳴叫的知了,微咪了眼,問道:“義父,你確定碧落已經回長安了麼?”
“難道……沒有?”高蓋沉吟道:“中山王告訴我們,說她是秦國奸細,我想這碧落姑娘在秦王身邊呆了那麼久,若幫秦國做事,也在情理之中。中山王若是發現了,怕也不忍殺她,該是有意放了她一馬,才讓她順利逃脫。不過,她既幫秦王做事,離開後應該會回長安啊,不然,她一個女人家,還能去哪裡?”
“是,她還能去哪裡呢?”
楊定苦笑,不由又想起那個村頭村尾開遍桃花的小山村。碧落也該是喜歡那裡的吧?
可她既然決定出來,又決定回慕容衝身邊,自然不可能再回去。
最關鍵的是,楊定明知碧落對苻堅心有介蒂,甚至不肯叫他一聲父親,就絕對不會幫苻堅做事,慕容衝又怎會說碧落是苻堅派來的奸細?碧落那等孤僻而痴絕的性情,又怎堪忍受他這樣的無端指責?
高蓋並無子嗣,對這個少時便被自己養育著的義子自是情分深厚,眼見他談笑之際,雖然瀟灑自若,但一雙明亮的眸子,已經掩不住的焦灼擔憂,顯然用情已深,遂拍著他的肩,勸道:“不用擔心,那丫頭身手不弱,出不了事。中山王已經不要她,只要你找到,包管能抱得美人歸。”
憐薄命 斷腸盟言如何訴(二)
“可我擔心……她已經出事了。”
楊定緊按窗欞,怔怔望著窗外鬱郁深深的野草,就如這一個多月來他心中的忐忑不安一樣,在夏日炎炎酷暑中,瘋魔了般往上竄著。當秦人的眼線稟知碧落失蹤,長安又遲遲沒見伊人到來時,他終於耐不住,丟下京中事務,也不管兩軍正處於戰時,奔往慕容泓部打探訊息。
高蓋遞過一碗涼茶,笑道:“我瞧是天熱,你心神難定,自尋煩惱吧?”
楊定捧了茶,一氣飲盡了,方才問道:“義父,既說碧落是秦王奸細,可有人拿出證據來?中山王說碧落已經離去,那麼,有沒有人見她離去?她離去前,可曾有過異常行止?”
當日京城傳來的密信雖有兩封,但慕容泓將關於碧落的那封直接轉給了慕容衝,高蓋等人只知慕容暐的密旨,卻也不能與楊定提起。
細細回想片刻,高蓋也納悶起來:“沒聽說有什麼證據,這畢竟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我們也不好細問。但那日……我們剛商議了西進長安之事,離去時,中山王被濟北王殿下單獨留下了。尋常濟北王很少主動找中山王單獨說話,但……那天似乎把中山王留下來談了好久。後來隱約聽說中山王在山坡上喝了很多酒,還有不少人聽到中山王酒後的咆哮……第二日,便聽說碧落姑娘離開了……”
他疑惑道:“莫非是濟北王知道了什麼,告訴了中山王?平時中山王對碧落姑娘極是愛惜,一反常態喝得酩酊大醉,便是知曉了碧落有異心?”
可碧落沒有異心,只是有一個她自己根本無法改變的身世而已。慕容衝看著碧落在自己跟前長大,與她相知相惜,也不會相信碧落有異心。他所不能接受的,應該也只有碧落那個尊貴卻可怕的身世而已。
楊定的呼吸漸漸粗濃不定,眼中映了夏日的烈烈陽光,有颶風席捲過沙漠的蒼茫和驚懼。
他緩緩轉過身,有幾分吃力問高蓋:“中山王的住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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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衝雖然不在軍中掌權,到底是皇室貴胄,慕容泓稟承慕容暐密旨統率部眾,自然也不得不認可他太宰兼大司馬這樣僅次於自己的地位,只是對他不披冑甲抬棺上陣之舉頗是不以為然,總算沒當眾給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