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底還看到有兩批兵馬過去呢,那個隊伍長的啊,怎麼也看不到尾巴!只看到那旌旗像雲一樣飄著,嗬嗬,一直飄到天邊哪!這輩子能見到這樣壯觀的兵馬,也值啦,值啦!”
壺中天 是非成敗彈指間(二)
有人在起鬨著,大說大笑著,又談起前方的戰事,說在哪裡哪裡消滅了一股晉軍,多少多少人,還有提到地方的,說是襄陽。可重新奪回襄陽,分明是四月的事,都過去了大半年了。可見得大部分是以訛傳訛,作不得數。
碧落聽得無趣,見楊定端了酒碗在發怔,不由問道:“怎麼了?”
楊定放下碗,眉峰微微蹙著:“我覺得天王可能操之過急了。馭兵雖多,可都是遠來之兵。遠來兵疲,戰鬥力必定減弱。且由各地由各處將領分散領來,習氣風俗各不相同,只怕一時軍心難齊。便是要訓練,只怕也來不及。天王自己九月就該到項城了,可到了十月底還有兵馬沒有集齊,實在是……”
楊定搖一搖頭,一邊喝酒,一邊目注碧落:“但願……各處兵馬都能齊心協力,輔助天王,則天下統一,指日可待,天下百姓,也可以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碧落忙低了頭,只顧喝酒吃菜,當作聽不懂。
不知不覺,已是酒足飯飽,二人正待離席而去時,店中忽然衝進一位儒生,叫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秦軍敗了!敗了!”
恍如冷水潑頂,幾乎半數以上的食客站了起來,甚至楊定和碧落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陳先生,別扯淡啊!咱們天王怎麼會敗?”原先那中年商人高聲喝問,引來一片附和。
儒生擦著頭上的冷汗,叫道:“沒扯淡,真沒扯淡!我兄弟才從汝陰他丈母孃那裡回來,正好遇到秦軍敗退的兵馬,說晉軍已經殺過去了,一路都是屍體呢!還說,還說連天王所乘的雲母車,都被晉軍劫了去……也不曉得天王在不在車裡……”
“可我們晉軍這麼多人,由天王御駕親征,怎麼會敗?怎麼會敗?”七嘴八舌的食客們議論紛紛,正在驚惶猜測之際,忽然全都閉了口,噤若寒蟬。
一柄雪亮的寶劍,挾了一股肅殺之氣,很穩地架到了那儒生的脖子上,泠泠然的光澤,映出了那儒生驚得刷白的臉。
竟是楊定!
一向笑嘻嘻的楊定,嘴角似乎還是隱著一抹笑紋,卻冰冷無比:“你是什麼人?晉軍的探子?跑來動搖大秦的民心麼?”
“不……不是……”儒生腿都軟了,卻不敢癱倒下去,嘶啞著嗓子道:“不是……探子……我真的聽說……聽說……”
一旁的中年商人叫起來:“他不是探子,不是探子!他是鎮東學堂裡的陳先生,我們這裡土生土長的好人哪!他……他的確有個兄弟娶了汝陰的媳婦兒……”
碧落沒想到這看似漫不經心的男子,居然也有這麼冷冽的時刻,忙上前一拉他:“楊定,弄清楚再說。”
楊定略移開劍,那儒生已腳軟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戰兢兢的拿了袖子擦汗。
楊定聲音略和:“你只聽說敗了,又未經證實,怎好在百姓中胡亂傳言?若因此引來人心動盪,你吃罪得起麼?”
儒生連連點頭,道:“是,是,小的知罪,小的……再也不敢亂說了。”
楊定不再說話,收了劍衝向客房。
碧落一遲疑,迅速跟了進去。
而店堂之中,很久,很久,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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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定在客房之中拿一塊溼布敷在臉上,同樣好久好久沒說話。
“楊定……”碧落小心地上前喚著。
傳言苻堅敗了,碧落腦中也糾成了一堆亂麻,道不清的悲喜驚駭,甚至還有隱隱的擔憂,理也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