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能送到皇上手裡的幾乎就沒有,即便有那一兩件,無人留心收拾,不過轉眼就尋不著了。徐婕妤初入宮時不過是才人,皇上寵幸了一回之後進了貴人,連個封號也沒給。這樣一忘就是一年多,後來皇上因五石散之事病重,徐婕妤還是婉儀,跪在通明殿為皇上整日整夜的祈福,人都虛脫得不成樣子了,可是知情能做主的人不報上去,皇上又如何知道。”
“知情能做主的人…”我微微沉吟。
李長不動聲色,道:“皇后忙於為皇上憂心…後來還是太后為皇上身體復原歡喜那檔上,敬妃與惠貴嬪婉轉提了提,太后才叫升了容華。後來皇上隱約聽說了,對徐婕妤頗為憐惜,雖然常去空翠堂坐坐,可若說寵幸也是斷斷續續的,這龍胎也是機緣巧合。”
我輕嘆了一聲,緩緩道:“她也不容易。本宮今日去瞧她,怕是因為禁足的事心思重,神色就不大好。”
李長臉上的皺紋長年累月笑成了形狀,總是笑眉笑眼地看不清真實的表情,“所以奴才說徐婕妤的福氣抵不過娘娘厚重。”
我笑:“厚重不厚重本宮是不曉得,只是如有公公襄助,那必定是不會薄了去的。”
言畢,槿汐上來道:“魚面已經做好了。”
我看一眼槿汐,向李長道:“本宮也乏了,公公請去外間吃碗麵。”
槿汐點頭道:“娘娘歇著吧,奴婢陪公公去就是了。”
我微笑,“也好,你們幾日沒見,自然有好些體己話要說,去吧。”
李長正要告退出去,忽見他的徒弟小廈子行了禮進來,低低叫了一聲,“師傅——”便垂手老實站著。
因今日是小廈子給玄凌上夜,李長微一蹙眉,斥道:“什麼事鬼鬼祟祟的,娘娘面前有什麼說不得的。”
小廈子看我一眼,慌忙低了頭,道:“皇上本在福嬪小主那裡歇下了,誰知祥嬪那裡鬧將起來,說祥嬪因著陰氣重夢魘,所以請了皇上過去。”
李長苦笑道:“多少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福嬪、祥嬪、祺嬪與歿了的瑞嬪俱為當年平定汝南王時的功臣之後,同日入宮為貴人,皆住在從前華妃的宓秀宮中。自瑞嬪自縊、祺嬪遷出之後,只餘祥嬪與福嬪二人還住在宓秀宮中。祥嬪性子張揚,因著福嬪憨厚老實,她爭寵爭不過旁人,卻敢搶福嬪的恩寵。每每玄凌宿在福嬪寢殿時,便想盡法子把皇帝請走。而她偏偏容貌比福嬪美,性子更伶俐些,所以玄凌難免加以偏愛。
我垂下眼簾,道:“本宮離宮前祥嬪就這個樣子,怎麼這些年脾氣一點不改麼?”
李長道:“也是福嬪小主太老實了。一個宮裡住著,也不肯撕破臉,更是不肯向外人道出苦處,由著祥嬪小主胡鬧了這些年。”
我以手支頤,定定道:“皇后和敬妃也不管管麼?”
李長低頭道:“敬妃娘娘…其實敬妃娘娘這些年只是空有個協理六宮的名義,內裡是什麼也說不上話。而皇后…左不過是兩個不太得寵的嬪妃鬧著,不痛不癢申斥兩句也就過了。”
暖閣中的一脈梔子花幽幽吐露芬芳,聞得久了,那香氣似離不開鼻尖一般。我厭煩道:“祥嬪的囂張真是讓人難耐。本宮無協理六宮之權自然不能處置,然而也不願袖手旁觀看笑話兒。”我轉臉吩咐李長,“既然祥嬪說夢魘,就給本宮賞賜一壺糙米珍珠湯給她,記得要拿五個海碗那麼大的壺。”
珍珠是尋常的薏米仁,也就罷了。糙米是脫殼後仍沒有仔細弄乾淨的米,口感粗,質地緊密,煮起來費時,即便煮熟了也難以下嚥。
李長掌不住笑了一聲,道:“娘娘的主意好,可以殺殺祥嬪的驕氣,又叫人挑不出錯出來。”
槿汐抿嘴兒笑道:“祥嬪小主的夢魘要緊,也不必煮熟,滾了就拿過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