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著,讓婆子領了徐六回去休息,范進則留在書房裡考慮怎麼解決老婦人的問題。首先,從理性的角度上,他不可能對黃恩厚做出什麼制裁。這種鎮守太監的難纏之處在於,和自己沒有任何統屬關係。他只要鐵了心與地方官作對,能讓地方官焦頭爛額還奈何不了他。
自己只能把一切寫成奏章向朝廷上疏彈劾,可問題是一來一往,這麼長的時間,最後能有多大效果,實際誰也說不好。能夠私下解決,還是私下解決最穩妥。
就算是最簡單的要人都不是易事,他只要問一句,事主是江寧人不是上元人,要放人也是放給江寧縣,就能把范進給頂回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寫一封書信探路,看黃恩厚對自己是個什麼態度。至於未來怎麼做,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而已。
至於楊家……自己倒是能對付。可問題是,楊家之前和自己建立了那麼深的交情,現在說翻臉就翻臉,以後還有哪個士紳敢和自己合作?這種缺德事基本城裡面的衣冠老爺正人君子全都幹過,打擊一個,其他人都會有兔死狐悲之感,是以方式方法很重要。更大問題是沒法取證,人都死了兩年,最多隻能證明那女人死了,沒法證明怎麼死的,也定不了誰的罪。
盤根錯節的關係,導致正常的公務,也不是如想象中那麼容易展開,這便是上元縣了。范進苦笑著搖搖頭,忍不住哼哼起了:塢縣在馬上心神不定……
而在客房內,徐六並沒有睡覺,而是抱著被子,在床上偷笑。“姐夫他關心我呢,怕我被壞人欺負。他雖然兇我,卻是為我好。我就知道,姐夫當初為了姐姐連天花都不怕,可見是不在乎別人臉上麻子的,一定是這樣……”
次日清晨,陣陣鼓聲敲起,對於新任縣令來說,終於開始了自己的公門生活,進行第一項要事:排衙。整個衙門的公人胥吏,在這一天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能告假,必須準時到場等候大老爺點名,否則就是存心和大老爺過不去了。
當范進身著五品官服走上大堂時,百十來名公人齊刷刷跪倒,包括屬官以及六房吏員在內,全都無一例外的下跪行參,於地方官而言,這也算是少有超出京官之處,也就是足夠體面威風。
范進由於沒帶師爺,就自己拿了花名冊挨個點名,與部下逐個照面,記下他們的名字相貌。上元作為東南首縣,雖然許可權不大,但是事情繁雜公人就格外多些。等到行參以畢,范進朝眾人道:
“本官來之前,就聽人說過,十世不善,上元知縣。這話雖然是笑談,卻也能證明一點,上元的官不好當。連官都不好當,何況是吏?所以,你們的苦處我知道,也能體諒大家為了養家餬口,做些小勾當。只要無傷大雅,本官不會追究。雖然論起來,本官與海筆架是大同鄉,但是絕不會讓你們穿丐服遊街!”
此言一出,衙役們雖然沒說話,但是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這些世代為吏的老公門,見過的上官不知多少。若是一來就先高喊要如何清整吏治的,自然不討下面歡喜。范進這個態度更為接地氣,比較容易得到這些人支援。
當日海瑞做應天巡撫時,逼得富戶外逃,爭穿丐服,固然有著打擊豪強,整頓民風的需求,於這些役吏而言,總歸是悲慘回憶。范進這麼說,他們多少出了口氣。這時范進又道:
“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也不例外。我這三把火是燒在自己人頭上的,你們聽好了。一會把家裡的人口和家庭住處報上來,本官這裡統一登記。以後按著丁口數字,由衙門負責伙食,夏冬兩季衙役制新衣一身,過年家屬制新衣一件這是其一;誰如果生病衙門全額報銷湯藥費,家屬患病,報銷一半,這是其二;今後凡因公受傷者,一律按當值拿餉,不幸致殘者,由衙門出資贍養一生,若遭大難者,按口糧計算撫卹下發到人這是第三。除這三把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