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日子就更容易孤獨寂寞,其實本官的情形比你好不了多少,我爹很早就死了,娘現在在京師,我想回家去磕個頭都辦不到。”
他在一邊拉起了家常,沈三的心情漸漸舒展,人也有了些精神。看著沈三漸漸恢復了平靜,范進才道:“剛才揚州方面來了道公示,說是要捉拿鹽梟窩主沈豐年一家,請上元縣配合。”
沈三面色一變,“豈有此理!家父一生奉公守法,不曾做過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怎麼成了窩主?他們這是含血噴人!”
“我知道是含血噴人,可是這是揚州府的公示,還有鹽道上的附署,惡人先告狀,這是他們要先把事情鬧起來啊。你現在要是離開衙門,一準有人抓你甚至謀你性命。因此本官有個想法,你跟在我身邊,給我做個幕僚。等到將來有機會,我給你捐個監生頭銜,讓你可以繞開揚州,直接去考舉人,也好得個功名,你意下如何?”
沈三一愣,隨即跪倒在地道:“草民多謝大老爺恩典!大恩大德此生難忘,今後一切都聽大老爺安排。”
第四百七十八章 春景(下)
有了這回的經歷,沈三的心性變得有些敏感,不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就算是對范進,也懷有一定的戒心。但是范進給的待遇讓其不可能再有懷疑,再者說來范進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給出的待遇完全出自本心,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沈三還不曾生出是為知己者死的情緒,就全無心肝了。
雖然名義上是幕僚,沈三目前能為范進做的工作還很少。畢竟不管是對於刑名的掌握,還是對於公文上的尺度把握乃至於最簡單的書法一項,范進造詣都遠勝於沈。這位幕僚不但不是恩主的幫手,反倒更像個學徒,只不過從戶房一步登天,來到縣令身邊做學生。其心裡有數,這個安排說到底,還是范進為了保護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更為濃烈。
成了老爺的心腹,於范進身邊出入的就多,比起外面的吏員,於范進的**一面所知更多。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在揚州那種銷金窟,沈三算是飽經滄桑,於人生百態見得多了。名伎禮佛,高僧經商,兩袖清風萬貫家財的事從小耳濡目染,早已經見怪不怪,不往心裡去。從一開始,就沒把范進想成聖人,於是他的一些行為,在沈三看來也就不會毀三觀,只會認為尋常。
不管是與鄭蟬、薛五白日裡親熱,還是偶爾高二家裡的會滿面通紅衣衫不整地從書房扶牆而出,也都見怪不怪。只要這位大老爺對自己夠好,能給自己家主持公道,其他的又何必去管?再說,自己老子也是在鹽商人家教館的,即使是相對刻板保守的西商,在那等金粉之地也少不了些不為人知的勾當,學不會當瞎子,又怎麼活的到今天。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適應,那就是宋氏主僕來的時候,沈三的情緒難免有些波動。倒不是說沈三非要把宋氏算在自己的敵人裡,這種事犯不上搞株連九族的道理是懂的,不過這畢竟是仇人的胞妹,想來她對自己的看法也不會好,彼此想看兩厭,心裡難免彆扭,只好強作看不見。
至於說把對宋國富的仇報在宋氏身上?沈三又不蠢,怎麼也不可能做那種事。再者以沈三看來,或許宋氏活著,才更有利於自己向宋國富報仇。畢竟宋氏給范進私人送來的新春賀禮,除了一口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木箱,還有個身上還沒除孝的婦人。那婦人從來帶走,始終滿面含羞不敢看人,與宋氏那種以外室自居的完全不同,從她那扭捏的樣子看也知道是良家婦人,走的時候眼睛裡還滿是淚水。
事後透過隻言片語才知,這婦人居然是宋氏的妯娌,孃家家道中落,自己的丈夫死前總惦記奪宋氏的權柄,婦人本身也嫉妒宋氏總管家中財務,總想著奪過權柄,自己主持大局。結果眼下宋氏在楊家一言九鼎,幾個妯娌命運都掌握在她手裡,這婦人就因為私下講究了兩句宋氏肚子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