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說服的不止是王士騏,還多了這位紈絝小公爺。於未來的發展而言,這確實是個極好的開始,畢竟天下間知縣雖多,能和個世襲勳貴合作的,卻也沒幾個。
江寧的社會環境終究和廣東不同,民間宗族力量沒這麼強大,官府的力量還是處於壓倒優勢。有這麼一位混帳小霸王的支援,檢地檢丁的工作,都容易的多。就算是一些宗族勢力想要橫加干預,只要報出徐維志這三個字,差不多也能嚇得他們魂飛魄散。
帶著這種好心情,范進就著燈火開啟了凌雲翼的書信,鄭嬋這當口穿著一件透明絲制小衣,赤著足湊了過來。
“當家的,你不是說要教我識字麼?那教教我讀信好不好啊?”
她這一路上都跟著范進讀書學字,讀寫能力比過去有了大幅度提高,簡單的信完全可以看。此時這身打扮過來,自然不是看信,而是日常的情趣。看范進方才那得意樣子,鄭嬋已經預料到稍後兩人的熱火模樣,可是等到她將身子坐到愛人懷中時,對方卻沒有像想象中那樣上下其手,反應很是冷淡。
“當家的……你怎麼了?”
鄭嬋能感覺出,范進的心情在看過這封信之後,開始變得糟糕。作為妾侍,這個時候大多會選擇離男人遠遠的,免得被遷怒打罵。這種社會底層求生經驗鄭嬋自然不缺乏,但心裡既以認定其是自己一生的依靠,便不想用這種方式敷衍。反倒是主動開口發問,哪怕是真的因此捱了打,只要范進能在打過自己之後心情變好,她也認了。
“當家的,是不是這信上有什麼不好的事?這位凌總督聽說是當家的老上司,是不是有什麼很為難的事找你辦?再不就是家裡?”
她大著膽子問道,心裡最擔心的問題是,會不會是老太太身子骨出了毛病。她倒不在乎范進做不成官,而是愛人剛剛要大展拳腳,就要回家守孝,於心理上的落差自不必言。只一想到他鬱悶的模樣,鄭嬋心裡就莫名一縮。她寧可自己吃苦捱打,也不想看到范進露出半點鬱悶愁苦表情。
范進道:“讓你說中了,就是家裡。凌軍門這封信裡告訴我,接到了張居正的書信。讓凌軍門安排人,把我家裡人送到京裡去。”
“啊?送到京裡去?這是……”鄭嬋一愣,隨即臉上一喜,“當家的,奴家要恭喜你了。張居正不會吃多了撐的,把當家的家眷挪來挪去。這必是他已經答應要招當家的做女婿,又怕女兒嫁到廣東水土不服,加上遠離家鄉照顧不便,萬一被人欺負,都沒人知道。索性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關照著。看來等到張相回京,當家的就能成親了。”
范進在她胸前摸了一把,“你倒是越來越聰明瞭,連張相的用意都猜出來了。怎麼,我成親你很高興麼?有了大娘子,你再穿成這個樣子來邀寵,信不信她傳杖打你?”
“我當然不喜歡當家的有大娘子了,可是我也知道,當家的和張大小姐是註定的夫妻,我喜歡不喜歡,張大小姐都得進門。再說她進了門,當家的才能有大好前程。這麼一想,也就想通了。”
范進道:“是啊,連你都知道張大小姐進了門,我才有大好前程,也就難怪張居正如此行事了。把我全家搬到京師,這固然是一個好意,可也該跟我說一聲。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把事情先做下,分明是在敲打我,讓我自己仔細點,明白兩下身份差距。日後若是敢對他女兒不好,他反手之間便能叫我粉身碎骨。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算是高攀了他的千金,他怎麼對我都無所謂。可是我娘無辜的啊,一句話把老人家從廣東帶到京師去,這未免太過分了。”
雖然范進的語氣平和,但是鄭嬋可以聽出其言語中隱藏的怒意,心裡暗自竊喜,口內則附和道:“是啊是啊,就算是金枝玉葉也是嫁乞隨乞,嫁叟隨叟,娘子什麼時候也不能騎在丈夫頭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