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有些驚慌,臉上卻很從容,笑道:“幾位兄長不必擔心,走快些他們追不上,等到明天我請大家到幽蘭館吃點心。”
幾個僕人本來有些慌亂,也未必沒人動過放下轎子的打算。可是馬湘蘭的這種鎮定又給了他們勇氣,一些人想著能到幽蘭館這種高階場子坐一坐,或是讓馬湘蘭安排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子與自己享用,終於一咬牙道:“馬四娘說的對,快走!”
轎子跑的飛快,平穩已經講究不上。馬湘蘭就像是坐在一條隨時可能顛覆的小船上,人前仰後合不住晃盪,頭有些暈,心裡陣陣翻騰。
好久不曾這麼狼狽過了,在清樓這麼多年倒是一直平安,沒想到如今上了岸反倒是落得如此兇險。他們捉到自己會怎麼辦?脫光衣服遊街,拿刀割傷自己的臉,還是……一群人輪著來再丟到上元縣衙門門口?
幽蘭館在江湖的靠山是鳳鳴歧,聽他說過不少江湖裡的事,知道這些人報復手段之酷烈。馮邦寧這種人,只怕猶有過之。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是為范進挨的,等他知道之後,會不會為自己難過呢?她有點沒把握。
轎子忽然停住,馬湘蘭差點摔到轎子外頭,就聽到一陣喧鬧聲,和楊家僕人的驚叫聲以及陌生的大笑聲。
“我家公子熟悉兵法,早知道留一路伏兵,這回看你們向哪逃?轎子裡的女人出來,讓我們看看是誰?”
京師口音,這應該是馮邦寧帶的人了。
出來時為了不露破綻,馬湘蘭沒帶幽蘭館護衛,楊家僕人沒有替自己打架的義務,她也不能讓他們為自己受害。眼看到了絕境,她反倒冷靜下來,本著大不了一條爛命的心態在轎裡喝了一聲:
“大喊大叫的做什麼,把老孃的好夢都擾了。沒見過女人就回家看你娘去,還敢當街攔轎了,這眼裡真沒了王法麼?不就是要看人麼,我出來就是,不要為難這些苦哈哈。”
她將隨身帶的細軟悄悄放在轎子裡,就當是給楊家這些下人的補償吧。自己怎麼也是逃脫不了厄運,沒必要把錢也讓他們搶去。
外面燈籠火把照的極亮,這一路攔截的人馬少說也有二十幾人,都是凶神惡煞般的彪形大漢,有人身上還穿著錦衣衛的罩甲。身後那支追兵也漸漸進了,叫喊聲獰笑聲已經傳過來,從他們的話語裡,馬湘蘭大抵已經猜到自己的命運。這幫混帳東西,當年在秦淮河你們連看我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這回就當被狗咬了!
“馬湘蘭……好漂亮啊。”一個為首的男子抓住馬湘蘭的臉舉著火把看過去,馬湘蘭毫不客氣地吐了口唾沫。男子不怒反笑,叫了一聲好香。隨後將火把往她面前一湊,“馬湘蘭,我聽說過你的大名,但是你說,我要是把火現在這麼一湊,你還能迷住男人麼?”
“來啊!老孃這幾天生病,正想找個火烤一烤,難得有孝子上門伺候,我求之不得!”
“嘴巴倒很硬,不知道功夫硬不硬啊?我們這麼多人,你受不受得住……”
這時追逐者也已經趕到,數十人的隊伍把馬湘蘭圍在裡面,有人叫囂著現在就剝光她的衣服,還有人喊著帶回府去慢慢受用。馬湘蘭道:“你們和我的恩怨,與其他人沒關係,放這幾個人走,老孃陪你們。”
“這婆娘倒是有點意思,泥菩薩過江的時候,還知道關心別人。既然你這麼關心他們,乾脆讓他們第一個來用用你。”那為首的男子說話間就向馬湘蘭的衣服上抓過去,馬湘蘭又是罵又是踢著,但是效果並不明顯。
她的心已經漸漸沉到谷底,她知道,自己這回完了。她不是什麼被人碰了就要死要活的女人,但是被這麼一群下賤的潑皮錦衣衛汙了,她卻活不下去。即使他們不弄死自己,自己也沒臉活,就是不知道範進知道這一切後,到底是什麼反應。過年過節時,會不會順帶送自己幾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