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要走,果真片刻也不停留,第二日一大早乘了一艘小船便往天津而去,行不過三日,便能遠遠瞧見海岸線了。
水袖等在港口,上前扶了秦舒,同她匯報外頭的訊息:「陸大人出海難的事情,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陛下震怒,派了錦衣衛往海上去搜尋,約莫兩三日就會到天津了。姑娘這次自作主張,擅自啟用海外的艦隊,賀學士傳了信兒來,叫姑娘速回京城,交待清楚。」
秦舒上了馬車,閉著眼靠在車壁上,終於能夠安心的睡一會兒了:「交待什麼呢?難不成我當初力主保留的海外艦隊,我真的連幾艘寶船都調動不了嗎?賀九笙不想叫這艦隊見光,就得全心全意地替我收拾好首尾。」
她輕輕地笑起來,睜開眼睛見水袖一臉的擔憂,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狠毒了?」
水袖搖搖頭:「姑娘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人。」
秦舒從北定門入城,並沒有回小檀園,馬車徑直駛到後海的一處私人別院裡,直到了二門,這才下車來。
從小橋上過,便見賀九笙拿著剪刀正在收拾花木。她似乎才從外邊衙門裡回來,身上還穿著緋色仙鶴官服,聽見秦舒的腳步聲,也並未回頭,不過淡淡道:「你回來了?」
秦舒答了一聲,站在那裡好一會兒,見她把手上那株山茶花修剪停當,這才放下手裡的剪子,從一旁侍立的丫頭手裡取了棉布擦了擦手,往橋上而去:「你跟我來!」
沒有想像中的震怒,彷彿還同往常一樣,兩人行了數十步,便聽賀九笙問:「人當真死了嗎?」
秦舒並沒有見到屍首,只是鷹船被撞得四分五裂,跟陸賾同去的十幾人,只活了一個丁謂,茫茫海面,四周又無島嶼,搜尋了十幾日只找到船板,便是想活命也難。
賀九笙負手站立:「倘若真死了,那也不難。」她轉過頭對秦舒道:「其實以陸賾小心謹慎的性子,肯帶著你上船,只怕是極信任你的。」
秦舒並不贊同:「他只是瞧不起我而已,一介婦孺,怎能壞他的事?」
賀九笙笑笑:「好了,人死了就不必再提了。你回府去,照舊籌備票號小額銀票發行的事情,現在一灘渾水,只需以靜制動。」
秦舒並不太懂這些朝政,只是陸賾為官快二十年了,自然有一派上上下下的勢力,即便是他死了,圍在他四周的人就肯這麼善罷甘休嗎?
賀九笙道:「陸賾剛剛端了定武侯的老巢,回來的路上就出了海難。這種不清不楚影影綽綽的事情,最能叫陛下疑心了。這個時候反而什麼都不能做。」
秦舒問:「倘若錦衣衛上門查探,我該怎麼說?說到什麼地步?」
賀九笙搖搖頭:「叫你來,就是為了囑咐你,什麼都不必說。無論問你什麼事情,你不要否認,也不要承認。」
秦舒默然,回小檀園的時候,珩哥兒正在燭下對著一幅海棠圖填色。他在裡頭聽見外間秦嬤嬤給秦舒請安的聲音,立刻放了筆,跳下凳子往秦舒身上撲過來,像個小狗兒一樣趴在秦舒頸窩處亂蹭,小聲抱怨:「娘,你怎麼才回來,說好了元宵節帶我出去看燈會的,你說話不算話?」
秦舒聞得他身上一股糖味兒,抱了他往裡走,問秦嬤嬤:「又給他糖吃了?」
秦嬤嬤面露難色,她是一向溺愛珩哥兒,叫他說幾句好話哄一鬨就什麼都依他了,秦舒又問:「還照常喝牛乳沒有?」
自然也是不肯喝,秦舒皺眉,叫丫頭端了一碗上來,親自盯著他喝過了,又拿起他一旁寫的字、畫的畫來瞧,果然比走之前要長進許多。
兩個人用過飯,梳洗過了,秦舒一邊拿了帕子給珩哥兒擦頭髮,一邊問他:「咱們去江南怎麼樣?」
珩哥兒手上擺弄著一幅白玉九連環,頭也沒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