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昌朝略一回想,“就是慶曆年間開始的吧?”
“這樣算起來,時間也不長,只十幾年爾。”
“是啊!”范仲淹長嘆一氣。“早年間,仲淹外任各州多年,還是子明與陛下舉薦,老夫方得入朝。”
賈昌朝聞言也有追思,“還提那些作甚?早已是前塵舊事了。”
范仲淹輕笑:“還是要提一提的,否則子明大概已經忘了,你我除了是政敵,還曾經是友人。”
“。。。。。。”
賈昌朝默然無語,心中一陣煩悶。
誰都年輕過;
誰都熱血激昂,交遊天下過;
誰都胸懷家國,壯志凌雲過。。。。。。
可惜,在這廟堂之上,人會變,心也會變,理想、信念更是不值一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知不覺間,物是人非,留下的不過是幾多無奈與惆悵罷了!
“希文可相信,昌朝當年並不想加害於你,只是。。。。。。”
“相信!”
范仲淹重重點頭。
“若不相信,老夫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
“你我只是政見不合,理念相左罷了。”
賈昌朝點頭,想起十幾年前的新舊之爭,不由脫口道:“《陳條十事》太過激進,根本行不通!”
“加之陛下心意甚決,若任其發展,必成大禍!”
“昌朝不得不用卑鄙之策行事。”
“確實行不通。”
范仲淹意外的沒有反駁,竟點頭認可。
“十年前老夫就認識到了這個錯誤,這才甘心辭官,做一個局外人,看唐奕的路數到底行不行得通。”
“行不通。”賈昌朝一甩手。“你那弟子卻有不世之才,可推舊出新,本就是不可為之難事,誰動都不行!”
“哦?”范仲淹玩味地看著賈昌朝。“子明不是承認已經輸給唐奕了嗎?”
“我是輸了!”賈昌朝瞪著范仲淹,“可是,昌朝輸的是手段,而非理念。”
“所以我才說‘我輸了沒錯,可是範公也沒有贏!’”
“子明就如此肯定?”
“肯定!”賈昌朝篤定點頭。“他就算玩出花來,革政說到底也還是均貧富,抑權貴!”
“可這個朝堂就是權貴說了算的朝堂,他怎麼可能成功?”
賈昌朝越說越激動,越說聲調越高。
“就算他有一時成功又能如何?他做的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阻力就越大!”
“就算他打掉了汝南五府,懲治了魏國公,又能怎樣?走了汝南王,折了魏國公,依舊會有另一個汝南王,另一個魏國公站出來。”
“這是人心,是大勢!聖人之理、天子之威亦不可撼動,何況他一個唐瘋子!?”
范仲淹笑了。
“短視!”
“你。。。。。。”老賈臉色漲的通紅。
“你說誰短視!?”
“我說子明短視。”范仲淹也拔高了聲調。“井底之蛙、管中窺豹,不過爾爾!”
“子明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夫的弟子有什麼能耐!”
“你也不知道他要如何解開這個局!”
“你更不知道,你堅信的‘人心’、‘大勢’是何等不堪一擊!”
“我不用知道!”賈昌朝寸步不讓。
“這是人性,誰也左右不了!”
“與人性私慾為敵,希文告訴我,他怎麼贏?”
“誰說他要與人性為敵了?”范仲淹鄙夷出聲。
“那是老夫犯過的錯誤,我的弟子又怎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