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彈劾奏疏積壓的內閣到處都是,可是所有的奏疏,沒一個為楊一清辯解的,這個說楊一清生活作風有問題,那個說楊一清的兒子如何如何跋扈,又彈劾他的某某親戚仗勢欺人,連楊一清家的狗都不能倖免。
這隻愛犬是楊一清府上門房養的,專門用來看門護院,卻被彈劾咬傷了路人,結果卻因為是楊家的狗,所以不了了之。
偏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楊一清說話,連他的門生故吏們都翻臉了,誰挨著楊一清就要遺臭萬年,就算是楊一清的親家,也就是現在官拜禮部郎中的秦大人,也都是默不作聲。
雖然官場上,其實大多數人對楊一清未必有這麼多仇恨,可是你必須考慮到天下的讀書人還有尋常百姓,現在這些人將楊一清恨得牙癢癢,你跳出來為他說話,這些人肯答應嗎?說不準明天就有人到你家裡去潑糞,也說不準到時候御使又來群起攻擊你了。
還想混,就乖乖的住口,不住口就弄死你。
眼下的局面大致就是如此,湊熱鬧的罵,不湊熱鬧的不敢吱聲,幾乎都是一面倒,絕不會有任何的雜音。
另一間值房裡,楊一清臉色鐵青,他只看了幾本彈劾奏疏就沒有再看過去,至於擱在一邊待票擬的其他奏疏,他更是動都沒有動。
其實他早料到是這個結局,只是不曾想到來的這麼快。
事到如今,名聲完了,無數人抨擊,成了過街老鼠,你還有臉皮待下去嗎?就算你肯待下去,朝廷不治你的罪,人家會肯罷休,到時候日復一日的彈劾,縱你的臉皮堪比城牆,只怕也熬不住。
徐謙顯然玩了一個連環的把戲,最先是帶著王道中來京師,他帶王道中來京師的目的不是指證自己,而是做出欲蓋彌彰的樣子,讓楊一清進入他的圈套,而後他殺死王道中,目的也絕不是讓楊一清成為殺死王道中的兇手,而是藉此,將楊一清的名聲臭大街,而現在,這些彈劾奏疏,才是徐謙的真正的目的,徐謙確實沒有真憑實據,可是玩的卻是捕風捉影,利用流言和王道中的死,將楊一清徹底孤立起來,然後再各種捕風捉影的彈劾,而名聲已經壞到極點的楊一清,縱然是如此不值一提的攻訐,竟也不能抵擋,因為他已是孤身一人,沒有人為他辯解,沒有人和他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在想著法子的給他尋找一個個所謂的證據,而這些證據,卻都是生活中的瑣事,可是……彈劾的事是小,對楊一清的危害卻是極大。
至少現在……楊一清已經明白,若是再不自動請辭,一個爛大街的內閣學士,再加上朝野上下一致的攻訐,朝廷就算不治罪,也要罷官了。
雖然請辭已經來不及,可眼下卻是楊一清唯一的生路。
他呆坐了足足兩個時辰,幽幽嘆出一口濁氣,他當然不捨,當然棧戀,當然還想再拼一拼,甚至還想尋找挽回的機會,可是他清醒的認識到,決不再可能了,必須立即作出決斷。
最終,楊一清站了起來,喚來書吏,書吏看他的眼光和以往不同,自然也不如從前那般敬畏,甚至,還有點敷衍。
楊一清當然能看得出來,如今這個境地,連一個書吏,怕都恨自己沒有能力,上來踹自己一腳了。
可是他沒有動怒,因為現在他有的只是灰心冷意,他淡淡道:“去,知會宮裡醫生,就說老夫要覲見。”
“是。”書吏連忙去了。
過不了多久,有個太監前來相召,楊一清很少面聖,而這一次突如其然的要覲見天子,顯然天子也早就曉得是什麼事,天子沉吟之後,還是點了頭。
“請大人立即赴大高玄殿。”
楊一清點點頭,以往的時候,他對大高玄殿深痛惡覺,可是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連深痛惡覺的資格都已經沒有了,他步出自己的值房的時候,看到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