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可能在哪天,突然放下,不恨了嗎?」
「不會。」王宇盯著泛著冷光的酒杯:「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恨他一天。」
「這十六年,我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中,憑什麼要放下?」
「總有一天,我要千百倍的從他身上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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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烈不記得怎麼回去的,也不記得怎麼回到房間的。
往床上一倒,就跌進了一場冗長的夢裡。
夢裡過去與現在來回交織,糾纏。
他看到幼小的自己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周成林手裡拿著喝完的空酒瓶,一下一下砸在他腦袋,身上,到處都是斑斑的血跡,血腥味兒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看到劉淑萍將他扔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他跌跌撞撞在雨裡跑了兩個小時,喊的嗓子都啞了,卻怎麼都找不到劉淑萍的身影。
他看到他跟趙帥坐在昏黃的路燈下,他跟趙帥說他要去北市找一個人報仇。
他看到他籃筐下,他和陳年扭打在滾燙的地面。
他看到新年的第一場雪落下,陳年對他說新年快樂。
醒來時頭痛欲裂,坐在床上怔怔望著空氣,分不清是醒是夢。
門忽然被敲醒,陳年走進來,蹙眉打量他:「怎麼喝成這樣?下去吃飯。」
周烈陡然被拉回現實。
然後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天趙帥在車上問他的問題。
又想起王宇那番話。
腦海里天人交戰,攪成一團亂麻,最後驀的生出一肚子怨。
怨自己不爭氣,明明帶著滿身仇恨來北市,在半年的相處間消磨掉了全部恨意。
彷彿人生頭十六年是個笑話。
怨自己傻逼,到了此刻,對著這張臉,依舊沒法找回當初滿腔徹底的恨。
倒是心口像被人用力的翻攪,攪得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
真他媽沒種。
周烈憋了一肚子火,帶著還未散透的酒勁兒赤紅的眼朝陳年發洩:「滾出去。」
陳年不知他突然唱的是哪出,皺眉:「你又發什麼瘋?」
「滾。」
估計是喝多了還沒緩過來。
陳年不跟一個醉鬼一般見識,帶上門:「醒了酒下來吃飯。」
那道身影離開房間。
周烈像渾身脫力,身體下滑,靠在床頭,閉上眼睛,喉結用力滾動。
第 39 章
接下來五天周烈過的渾渾噩噩,作業一字兒沒寫,也沒在家吃過一頓飯。
梁芝察覺不對,正月十五晚上問陳年什麼情況。
自打那天被周烈趕出房間,兩人就再沒碰過面。
周烈好像在刻意躲他。
直覺發生了什麼,他隱約能猜到幾分,卻又沒法完全猜透。
梁芝這麼一問,只能如實回答:「不知道。」
梁芝嘆口氣,當晚等周烈到凌晨。
周烈一身煙味兒酒味兒回來,臉上疲倦煩躁和生冷混成一團,待她問起,只撂下一句「沒什麼」上了樓。
那又冷又倔的背影,讓梁芝隱約想起他剛來。
明明這兩月來一切都在變好,這又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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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後,正月十六,寒假正式告罄,進入了新的學期。
到下午,所有人陸陸續續到校。
彼時裡教室裡亂鬨鬨,陳年收作業。
周烈從外面進來,兩人於第一排課桌前狹路相逢。
四目相對,短暫幾秒,周烈率先別開視線,徑直往裡面走去。
半句話沒有。
對那晚和最近的反常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