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時候,我們就在後院研究梅經,順便聊點不算過分的“紅塵俗世”,讓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很是博古通今,常有驚人言論發前人之未想,做和尚還真是可惜了。
我一般在午飯後出門,日落前回來,總算規律,下人們早就見多不怪了。這天進屋見到多爾袞,反倒是被嚇了一跳,連帶話也說不利索,“哎,十,十四爺?”
他坐在凳子上飲茶,慢條斯理道,“我有事出外城,聽說你住這兒,就順道過來看看,也捎點兒東西給你。”桌上擱著他的暖帽和端罩,我繞到對側坐下,替自己倒了小半杯水。
“這茶不錯。”他淡淡說。我笑了笑,揭開壺蓋將紫砂壺推到他面前,“用融化的雪水沖泡的洞庭山‘嚇煞人香’自然不一樣,十四爺聞得到梅香麼?”
他低頭瞧見壺中浮在水面上的梅花瓣兒,便明白過來,放下杯子微微笑道,“承蒙你的功夫茶。”說罷,朝扎爾吉抬抬下巴。
扎爾吉會意出房去,我猜想多爾袞會送我什麼的時候,他已推門進來,懷裡抱著一隻毛絨絨窩成一團的小松獅,“這個……要給我?”真的假的?
多爾袞悠閒地點點頭,語氣卻不容置疑,“荒郊野外的,有時人還不若狗來得警醒,別看小東西個兒敦厚,獵起野兔子來一點也不含糊,品性也好,不愛折騰。只八月大,換個主兒還能湊合著親近起來,再大就不成了。你若是出去,有它近身跟著,碰上些獾子、旱獺的也不礙事。”
“還比人看著不礙眼,”我笑道,伸手去摸那厚厚的絨毛,“在科爾沁,養鬆獅的人可不少,吳克善那兒就窩了兩隻……哎喲!”不知怎麼的,手指已到了小傢伙嘴裡,所幸它牙雖尖利,卻並未真咬下來,“噝噝”的磨牙過後,口水淌了我一手。算了,就當作它的見面禮。
扎爾吉還是賠了個笑臉,“格格別怕,這是它和您親熱呢,以往十五爺那會兒……”
“你的狗,取個名兒吧。”多爾袞對我道,順便冷冷瞥了他一眼,“出去。”
於是狗被交到我手裡。看不出小樣兒,分量倒不輕,撓了撓它棕色的耳朵,小傢伙便抬頭用一對黑而亮的小眼睛瞪著我,“叫墨寶好不好?”
“墨寶?倒可惜了那麼身淺淡的毛色。”他嘴角微微上揚,大概在笑,轉首輕緩地問,“想知道宮裡的動靜麼?”
“正好閒來無事,為什麼不聽一聽?”我反問,只要別打擾我在這兒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剩下倒無所謂,當茶餘飯後的談資也可以。
他默然片刻,懷疑完我的態度,才說,“好。”
這時風忽然將門吹開了條縫,只聽那門軲轆“吱呀”一聲作響,墨寶已躍下了我的膝頭,哧溜就竄了出去,看來八卦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你在屋裡待著吧,我去找。”就在我起身的時候,他先一步攔住了我,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很快地越過我出門去了。
有一天,坐在炕上讀劉若愚的《酌中志》,忽然就想起送書的人來。一直到現在,濟爾哈朗送的書還佔據著書架上的大半江山,默然在往事中神遊,心裡有過的隱痛,到今天也未必不是一種美好。
窗外綿綿下了三天的大雪還沒絲毫要結束的意思,墨寶佔據了靠近火盆的地理優勢,滿足地舒展開四肢,像一張起伏不平的小毛毯,只在有人進出時,才懶懶地從喉嚨裡滾出模糊低吼,示意它並沒有睡著,而是隨時恭候踏入領地的不速之客。
我們平安地相處了下來,兩天後它又給屋子裡增添了新的野生氣息,一隻被它叼回來,由我取名為小寶的褐毛小野兔。很快比起去雪地裡獨自撒歡,它開始更喜歡圍著我打轉,輕嗅我的袍擺,用深藍的舌頭舔我皮靴上的流蘇,讓我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塊長相有異的骨頭,或者和那隻總是被他用腳掌撥翻的小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