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朱大夫說,六小姐這病是給耽誤了,如果再治的話,已經有些遲了,所以先開了一堆的方子過來,看看病情有起色沒有,沒有的話……”她說不下去了,淚水又滾落下來。
紅綾忙去拍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冬梅,你就是一個心實的,跟著誰,誰就是主子了,可是……”她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這位六小姐在府裡肯定是呆不久的,說不準大夫人什麼時候就把她嫁出去了。我看大夫人對她的態度,即使嫁出去也不會是什麼好人家。所以,你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尋個機會調回大夫人身邊去,也好過跟著六小姐嫁過去受罪。”
冬梅低聲道:“這個我曉得。”
張婆子腳步輕快地朝大夫人瓊梅院走去,還未進院子,遠遠的便聽到裡面的一片吵雜聲,還有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大夫人怒氣衝衝的聲音從裡屋傳出來。
“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張婆子突然覺得彷彿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的某一天,大夫人也似乎這樣對大公子吼過,後來,大公子就慢慢地和大夫人疏遠了。
她看看四周,果然,一群的丫頭婆子縮在外面的院子裡,噤若寒蟬。向雪,晴紫兩名丫頭立於門外,腦袋朝裡面張望了一陣,又縮了回來。
過了一會,大公子出來了,這一次與往昔不同,衣衫並沒有被茶水潑溼。他神色凝重地踱步出來,低嘆了一口氣,神情雖然黯淡,但眼眸晶亮,彷彿已經下定了決心。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好像心中有什麼重負已經卸下。
他靜靜地看了站在旁邊的張婆子好一會,方道:“張媽媽,今後,夫人就拜託你好好照料了。”
張婆子聽得莫名其妙:“大公子說的這是哪裡的話?照顧夫人本來就是老婆子的職責……不過,大公子你不是在府裡嗎?難不成,你要離府……”
大公子勉強地笑笑,轉身而去。雖然每次與大夫人談話都會以不愉快收場,但好歹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公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與做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是三年前他的一次屈從,換來的抗爭。
誰也不知道這三年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傅大公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三年前,那個纖柔的女子在西北邊陲小縣最高的橋上,縱身一躍,從此,在大公子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這是他背棄諾言的後果。
這是他屈從於自己母親的安排之後,必須獨自品嚐的苦果。
每次午夜夢迴,楊芊芊的身影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質問他為何貪圖榮華富貴,背信棄義,另娶其他的女子。
每次夢醒,冷汗淋淋,心中對於楊芊芊的愧疚就會深一分。
正是有了這麼一段慘痛的過往,他才真正下定決心,過自己要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屈從,換來更大的苦果。
這一次,也是如此。
張婆子呆呆地望著大公子轉身而去的背影。大公子這話怎麼說得沒頭沒腦的,況且,能令大夫人大發雷霆之怒的,也只有大公子的前程了。
難道,這一次,大公子還是決定了,不留京城?
張婆子心中一沉,躡手躡腳走了進去。大夫人坐於案桌之側,怒容滿面,地上茶水杯子,茶壺,還有描金繪蘭插花的瓷瓶,全部摔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梅香出去叫了兩個粗使小丫頭進來打掃。
茶水杯子、茶壺摔碎了,倒沒什麼可惜的,值不了幾個錢。就是那隻插花用的描金繪蘭的瓷瓶可惜了一些。張婆子的目光在那堆碎片停頓了一分鐘,露出惋惜的神情。這隻瓷瓶,她記得是京城陶家的那位陶大*奶送過來的,當時大夫人看著歡喜得不得了。如今,大夫人連自己最珍惜的花瓶都打碎了,想必是真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