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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豎捺所在的村子，是個貧困村，村裡的房子和路都大破特破，像經歷過地震的歷史遺蹟。

這年頭，歷史遺蹟儲存這麼完好的村子已經不多了，提倡保護古村落遺址的馮驥才先生見到這樣的村子只怕要流口水了。

村裡只有一所小學，那小學原本是個廢棄的養殖場，因為村裡環境被破壞，植被退化，養殖場就被改建成了學校。

小學的教室是一排危房，這排危房使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哈馬斯幼兒園牆壁上的一句話：“今天幼兒園裡的孩子，是明天神聖的烈士”。

教室天花板上的風扇，轉起來搖搖晃晃吱吱呀呀的，像拴在一根馬尾毛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有掉下來的危險。

村裡沒錢修繕校舍，曾經向縣教育部門反映過幾次，每次都沒有回應，最後不了了之。也許是縣教育部門的領導們用心良苦，為了讓學生們時刻保持危機意識。可惜李豎捺辜負了他們這一片苦心，他從來都沒有危機感，在這裡虛度了幾年時光。

豎捺升入鎮上的初中後，他的初中成績還不錯，應該說相對來說還不錯。分數這東西就好比鈔票，鄉下的100塊在城裡只能當60塊花，同理，鎮中的100分拿到縣中就縮水成60分了。

豎捺所在的鎮中升學率很低，應該說奇低，每年考上縣重點的都是個位數。現如今的中小學校，教學質量只以升學率為根據，彷彿上學就是為了升學。

鎮中的學生越來越少，有的初一就輟學去外地打工，有的則轉到升學率高的縣中去了，剩下一幫財力和學習能力都不濟的——文盲裡面拔學士，豎捺就脫穎而出了。

那學校就好比經歷了“三世紀危機”後風雨飄搖的羅馬帝國，氣數將盡。

縣裡只有一所“省級示範性高中”——義山中學。義山中學是以李商隱的字命名的，其前身是清末一所新式學堂。百年浮沉，人世變幻，學校頻繁改名，最後改名為“義山中學”。

校領導動機單純，原本只想借李商隱的名氣造勢，爭當首批省級示範性高中。這一借不要緊，也順便借來了李商隱的才氣。

此後該校的大學升學人數連年在全市六縣市蟬聯第一，該校學生也連續幾次奪取了市高考理科狀元，這兩項殊榮不僅為義山中學贏得了“百年名校”的美譽，也為義山中學的校長贏得了縣教育局副局長的位置，至於那塊“省級示範性高中”的牌子，自然不在話下了。

李豎捺中考那年，剛好趕上中招考試改革——重點高中不再接收往屆初中畢業生，這無疑斷了他們這些抱復讀幻想的初中畢業生的後路，也無疑為重點高中開闢了一條財路。

義山中學借中考改革之機自抬身價，學校統招生名額設定為400個，校領導們又法外開恩，額外設定了自費生名額——官方書面上說是設定，其實並沒有設定，反正是送錢來的，多多益善，校招生辦如數笑納。

義山中學有了“百年名校”這塊金字招牌，吸引了許多落榜生的家長們掏腰包，幾年下來學校賺得盆滿缽溢。

義山中學不僅在教育界佔據了一席之地，也趁機在地產界佔據了一千多畝地，用來規劃籌建新校區。

此外，義山中學還趁機兼併了本地兩個職業高中，一口氣開了兩個分校，壟斷了縣裡的優質教育資源，辦起了名校托拉斯。可見教育不僅是一項永恆的事業，也是一項永恆的產業，還是一項可持續發展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