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他不是和一群男生擠宿舍,便是一個人獨住,連醫院值班室也是全然的陽剛,毫無柔軟可言,現在讓這對姐妹住進來,屋子似乎不那麼沉硬了。
有時結束了樓下的工作,一上樓,只是聽見姐妹倆軟軟的對話,總讓他連心口也發軟,那瞬間會讓他有股他有一個完美家庭的錯覺。於是他一直不能明白,怎麼會有人用暴力對待這對如玉似水的姐妹?
他倚在門邊,靜靜瞧她。他很喜歡看這一面的她,側顏淡淡,秀雅柔美,偶爾垂著長睫像在思慮該在哪裡再補上一筆,揚睫時又是滿滿的自信了,原來她不是自卑,而是現實壓抑了她的快樂和信心。
徐晴安輕咬著筆頭,柔眸專注盯著被她擺在前頭床緣的泰迪熊娃娃,很大的一隻熊,差不多有以安的身高那麼高。
片刻,她拿出咬在齒間的筆,將一頭長髮盤上腦後,另外又抽了枝淺色鉛筆,握筆的手一動,隨即勾勒出初步的形體,然後她換上了顏色較深的筆,開始琢磨著瞳孔。
她雙眸來回畫紙和泰迪熊間,認真得恍若這世上再無什麼能勾起她的興趣,一筆一畫,看似隨性,筆尖沾染在畫紙上的卻是細緻。
稍候,她抬眼看著泰迪熊,再看看自己的畫……陰影變化似可再明顯些,她擱了筆,移動目光尋著她的橡皮擦,她需要擦出強烈的反光。
她略偏螓首,在右腳邊的工具袋裡撈出擦子,眼睫微微一抬,餘光似見到什麼陰影,她轉動臉容,意外的看見了男人。
她怔了下,隨即起身,一個沒注意,橡皮擦落了地,她看著滾動的擦子,腳步移了過去,男人亦移動步伐,靠了過來,兩人一同彎身,指尖相觸,他們稍愣之後抬眸,相視而笑。
她腮面微紅,收回指尖,下一秒鐘手腕卻被男人修長的指節握住,黎礎又將拾起的橡皮擦放到她手心。“你在畫那隻熊嗎?”他起身走到畫架前。
他兩臂抱胸,看了看坐在床沿的大熊,再看看畫紙。“怎麼想要畫這隻熊?”
“我沒畫過這種毛絨絨的靜物,拿來練習看看。”她走近,站在他身邊。
“你也喜歡泰迪熊?”姐妹倆搬過來那晚,這隻熊也是她倆的家當之一。
她輕搖螓首,笑得含蓄。“我早過了抱洋娃娃的年紀了,沒什麼特別喜好。”
她看著大熊。“那是一個學生家長見以安乖巧可愛,送給她的。”
“那你喜歡什麼?”他一側眸,睇著她秀致清顏。
“我?”她偏過臉容,困惑地迎向他的目光。
“難道你沒特別喜歡,或是特別想要的東西?除了畫畫以外。”住進來一個多月,他見她沒什麼特別欲求,年輕女孩迷戀的偶像她不迷,衣服、化妝品、皮件等等,也不見她為自己添購,就連發飾也是隨意一枝畫筆就成,她節儉成性,是好事一件,但年紀輕輕卻真的什麼都不感興趣,倒也乏味了些。
她微微睜大了眼,柔眸慎重地轉了圈後,搖首笑道:“仔細想一想,還真的沒有呢。”頭一偏,她又說道:“認真說起來,我比較想要一個家,很安定祥和,很幸福美滿的家,除此之外,好像也想不出什麼了。”
比較想要一個家,很安定祥和,幸福美滿的家——如此熟悉的想望,他最渴望的,除了能找到當年失聯的親生妹妹外,不就是這個嗎?
從小見到別人一家子快樂出遊,或是經過哪戶人家聽到滿室歡笑聲時,他多欣羨,偏偏他的家庭給不了他這些,直到他的養父母出現,他才從他們身上得到他渴求的家庭溫暖。是該滿足了,但總有遺憾,若能尋回妹妹,那將更圓滿。
他還想要擁有自己的家庭,和喜愛的人共組一個溫暖的巢窩,給他的孩子他從小沒有得到過的。只是,他還在尋覓,覓一個懂他知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