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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若我死了,會是什麼光景?”

柳從之如是問。

薛寅仔仔細細地想了這個問題,而後老老實實地答:“天下大亂,改朝換代。”

皇帝寶座人人夢寐以求,太平盛世要當天子,靠的是出身和手腕,然而在如今這等風雨飄搖的亂世要當天子,憑的卻是手段與氣運。柳從之乃是其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得登帝位,可柳皇帝一條命再金貴,也不是折損不起的。畢竟想做皇帝的人多得很,一個皇帝死了,總有後來人,如馮印一流,不都急不可耐了麼?

故而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都只能是改朝換代,然而想做皇帝的人多,有皇帝命的人卻只能有一個,故而真正改朝換代前,必得大亂——薛寅還真不認為馮印能這麼輕易坐穩這個江山,皇帝豈是那麼好當的?

柳從之得到答覆,笑了一笑,慢慢抹去自己面上的妝容,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孔。薛寅覷著他的臉色直皺眉,問道:“給我個準話,你的身體究竟怎麼樣?”

這話他問過兩次,但這次語氣格外認真,不為其它的,如今他們兩人是一根藤上的螞蚱,一個遭殃了另外一個也好不了。本來柳從之身體怎樣還真用不著他來操心,但眼見姓柳的這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含恨而逝的模樣,他覺得他最好還是過問一下。這樣以後姓柳的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倒地不起,他也能事先決定是把人抗走還是留著人自生自滅。

柳從之低低一笑,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坦誠:“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也不知道?”薛寅皺眉。

“這是舊傷。”柳從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十年前,我受傷垂死,幸得一名名醫救治。他救得我性命,卻告訴我我至多隻有十年可活。”他說到這兒,微微一笑,“那時我連一年都未必能活,遑論十年?如今一晃,已是十年之期。當年……真想不到如今會是這等景象。”

薛寅眉頭大皺,萬萬料不到柳從之會給自己這麼個答覆,敢情柳從之這是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什麼舊傷?”如果這事十年前已成定局,這人還起兵造反搶皇位,是瘋了不成?而且……柳從之初佔宣京的時候看著生龍活虎,又哪裡像是有疾在身的樣子?分明是那一次遇刺之後,才開始出的問題。

薛寅滿腹疑竇,心裡納悶至極,卻聽柳從之笑道:“是毒傷。”

他神色帶一分虛弱,說著說著掩口輕咳,話音斷斷續續,難得言笑依舊從容:“陳年舊疾,由來複雜,倒是不說也罷……”

薛寅於是直奔重點:“可有解法?”

柳從之笑道:“或許有,如今十年之期已大致過去,我不也未死?人生一世,不到死時,誰又能蓋棺定論?”

薛寅稍微怔忪。

人生一世,不到死時,誰又能蓋棺定論?

這話說得溫和,但字裡行間,卻有一股隱而不發的傲氣……柳從之此人,溫文,然而狂妄。

柳從之咳過一陣,閉目調勻呼吸,過得一會兒,冷靜道:“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即刻動身離開。三日之內,我們必須出城。”

薛寅點頭,他們在此能矇混一時,但必不是長久之計。適才他二人的裝扮絕非天衣無縫,穩妥起見,還是儘快轉移來得好,只是柳從之身上這傷倒是大大的麻煩……這是他們此行最大的變數。

他若是中途不行了……

薛寅心頭轉過這一念,柳從之卻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低低含笑道:“路上我不會拖累你,若是我出事……”他說到這兒,狹長的鳳眼微彎,似乎笑得很開心,然而漆黑雙瞳中又現出一丁點寂寥之色來。他悠悠道:“若是我出事,便任我自生自滅吧。我一生波折,行至今日,也算無怨無悔。柳從之絕非坐以待斃之輩,可如若喪命……”他頓了頓,淡淡道:“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