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秘力量驅遣著一般,剛剛“甦醒”的少年霍地自床上長身而起,疾步衝出了房門——迎著春夜料峭的寒風,他步履蹣跚,行動木訥而呆滯,彷彿一具被牽了線的人偶。
此夜的月光,是如此的明亮。然而,卻依舊無法淨化,那種久埋於他身體裡的、令他狂亂而窒息的氣息。
幽界地獄裡的氣息……亡魂們的氣息……在哪裡?
他的目光在竹舍外疾速逡巡著,眼眸忽地一亮:
那個,正靜立在竹舍後院花圃間的青衣男子,此刻縈繞在他身上的……不正是那樣的氣息?!
是的……死亡與鮮血,幽冥與鬼氣——他身上也同自己一樣,散發著那種來自地獄深處的氣息!
所以……他要殺了他!
殺了他。清洗一切罪孽!
這世間的種種善與惡、生與死,都該交由他來親自審判!也唯有他——搖光,才有這樣的資格!
待吸收完所有的魂珠、揮手驅散了那些熒白色的長蟲後,柳千寒稍稍吐了口氣,那些剛被他吸納入身體的精魂們,此刻……似乎尚未完全安靜下來。
這種時候,正是他的力量最為薄弱之時。
衰弱到……他甚至沒有感覺到,此際那森然逼近他身後的、那近在咫尺的可怖殺氣!
十根冰涼的指甲無聲無息地從他身後探入,在他反應過來的一霎,已倏地一聲,冷酷而堅決地、貫穿了他的身體,旋即再死死扼住他的咽喉……頃刻間,那些光暈流轉的魂珠就從他喉中散出,破碎在夜風裡,發出一縷縷哀弱的呻吟——宛如亡靈們在魂飛魄散前、那一抹不甘心的嘆息。
柳千寒的身體裡沒有血。他也感覺不到疼痛。但是,他卻知道——自己身體裡的力量,此刻正在洶湧地流失著。
他蹙緊雙眉,艱難地開口,喚出對方的名字,“阿雪……”
雖然背向著他,但至此時,他早已猜曉了他的身份。
他黯然垂眸,闔目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嘆息:阿雪,我終於、還是辜負了你姐姐的託付啊……
一擊之後,那雙手上的力道明顯輕了不少。柳千寒腕間發力,同時默默催動幻術,閃電般地轉過身,終於脫離了禁凌雪的鉗制。
然而,當回眸看到那個少年的表情,連素來冷靜沉著的他也不禁變了臉色,“阿雪!”
那個白衣少年此刻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在他不斷髮出的低喚聲中,少年的目光終於漸復清明——彷彿殺欲的發洩,使他短暫地回覆了神智。
看見眼前這般景象,少年頓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大睜著那雙湛藍色眼眸,神色無辜而歉疚。
柳千寒略略抬起手,似乎待要開口勸慰他一句什麼,然而由於身體的過度虛弱,那未出口的話語猝然鯁斷在喉間——便在下一霎,這個宛如神仙般的男子兩眼一黑,竟在他面前生生昏迷過去!
禁凌雪怔怔看著眼前這個宛如師長般的男子倒地昏迷,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顫抖得不能自已的手掌,木然片刻後,竟是驀地返身,朝著竹林外疾奔而去。
依稀之中,他彷彿還能聽見,身後那個男子疲弱至極的低呼,彷彿陷入夢寐中的囈語:“阿雪……回來……”
然而,禁凌雪恍若未聞,足下如風,幾個起落間,便已越出了花圃。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下的竹林深處。
59
59、十玫瑰宴(上)。。。
同樣一個月明之夜,彝國國都泰息翡。
一路上緋衣女子都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微妙的沉默中,她與卡索爾二人冷冷僵持著。
——那個白衣世子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日在京都郊外,禁凌葉執意要取自己性命、為她弟弟報仇——那個女子並非不明事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