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少爺得意地道:“都是自己人,這個不消說的。待此橋建成,大人任內如此大手筆,大約與潘安仁一縣之花、蘇東坡西湖長堤可相頡頏。山陽縣河上飛虹,名列諸賢之後可得其三矣。”
荻小姐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弟弟。雖然父親已是首輔大學士,但芸少爺仍只是個舉子,布衣之身,如何當得知縣自稱“卑職”?
自從十一年前父親科舉高中做了翰林編修,家裡的境況自然變化極大。父親的仕途堪稱官場奇蹟,升遷奇快,而且有不倒翁之譽。到了兩年前,新君即位,舊臣凋落,父親竟一步登天擢為武英殿大學士,位極人臣。用華知縣的話來說,山陽縣二百年沒出過這麼大的官。於是周圍的人變了,這二年來,連芸少爺也完全變了……
芸少爺酒意微醺,與傅姓少年兩匹馬一前一後,華知縣的轎子竟只是跟在後面相送。一行人好大排場行到如壽街老宅。不少人遠遠地圍觀著,議論著,知道是當今首輔也就是宰相之子回鄉了。
歸來荻小姐便忍不住數落了芸少爺兩句,怪他太過張揚。芸少爺乜斜著眼裝醉,涎皮賴臉地說:“好了姐姐,芸官在京裡都悶得發黴了,這次實在忍不住出出風頭嘛……我這是學陳仲舉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
荻小姐一向拿這個弟弟沒有辦法,只好搖頭嘆氣。芸少爺又道:“對了,你還記得當年住咱家樓下廂房那個小捕快吳戈麼?我這次回來,一直想找他。”
荻小姐霍地看向弟弟。
“我畢竟只是一介書生,真的需要幾個俠義高人相輔,其實也是為阿爹物色人才——比如這個傅少俠。我一直記得這個小捕快,武藝出眾不說,也膽大心細,如果……”
荻小姐打斷他道:“芸官,阿爹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聽,阿爹的事你先不要摻和。你能把科場這一關過了是正經!一天到晚全不做正事。”
一說起科考,芸官頓時有些頹然。
荻小姐見他如此沮喪,不忍多說,就問:“那你找他可有一點兒眉目?”
“我剛回來,哪能這麼快啊。倒是奇就奇在這個傅姓少年,也是在一路尋找這個吳戈。還不肯與我交代是何緣故。大抵江湖中人,有些恩怨我也不便多問。我倒是想,若有這兩人輔佐我,呵呵,一定能成大事!其實咱們認識吳戈時,他也就是這少年現在的年紀,一轉眼十一二年過去了。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荻小姐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心裡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是溫情、憐惜,卻也有幾分失意與失落。她只淡淡地說:“找到他也許你會失望的。他又能有什麼境遇呢,無非是砍砍殺殺,然後娶妻生子,在某個小地方窩著,就是一輩子……”
芸官喚少年進來,便問他為什麼要找吳戈。
少年面無表情,說,您可記得我叫什麼名字?
荻小姐的面色先變了,少年姓傅名仇。
少年問:“少爺可知道吳戈武藝如何?比之淮北大俠卓燕客呢?”
芸官猶疑了一下,道:“十二年前,卓燕客便在本縣,他比吳戈年長三四歲。但當時論武藝,他頗有不如。不過卓燕客後來拜了很多名師,武藝據說有了驚人的進境,除非吳戈這十年也勇猛精進,否則只怕倒是卓燕客更高——畢竟吳戈仍只是無名之輩啊。”
少年道:“我見過卓燕客的武功,我未必懼他。現在山陽縣便有一人,刀法只怕便在卓之上。”
第六章 武學境界
平野人的家族遷到中華整整七十年了。
洪武九年,當時的宰相胡惟庸密謀造反,故意將明州衛指揮林賢流放到日本,在日本朝野上下打點,募得四百精兵,於洪武十三年隨貢使如瑤藏主入貢大明,圖謀在入覲太祖皇帝之時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