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上堅定起來。也許母親在還能好一點,我想,至少,她會告訴周鴻章,我來看過他。
那麼,他的心情也許能好一點吧?
你現在能看出了吧,到了北京後,我是否像是換了一個人?是的,就是這麼奇怪,我彷彿變色龍似的,心情、性格,尤其是在父母的面前,統統發生變化了。
這陣我在想,我怎麼可以兩手空空,連一束花都沒有帶。我失去了在青海時的乾脆作風,無論做什麼,想什麼,我都總是那麼的手足無措。
肛腸科,32—33。
我嘴裡唸叨著,就這麼轉身出了住院大樓。在醫院門口的一個花店裡,我訂了一束花,讓他們送到病房裡去。隨花的卡片上寫什麼呢?見我沉思默想,他們給我拿出了一個塑膠夾子,開啟,裡面有不少現成的祝福的話,分門別類。他們翻到探病那一頁,指給我看。
“願你早日康復,健康長壽!”
“願好運常陪伴你,默默祝福!”
我問,卡片自己寫可以嗎?
可以啊。當然可以。說著,他們給我拿來了一張心形的小卡片,封面是個小女孩在盪鞦韆。
有別的封面嗎,我問。
有。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個鞋盒子,裡面密密麻麻都是這樣大小的卡片。有方的,圓的,大部分都是心形的。
我找了一個方的,封面是一棵樹。
開啟,擰開筆帽,我的心開始怦怦直跳。多年後,我已經不會跟一個是我父親的男人說話了,即便是透過紙和筆。
“爸爸”,我寫道,“在病房外面,我看見了你。你很瘦,也很黑。我會抽時間再來看你的。如果春天來了,天氣暖和一些,也許我們全家三個人,能出門一趟。我推著你。”
我的字寫得很小,可就是這樣,已經寫不下了。為了讓我寫得方便點,他們將我讓到窗戶邊的一張摺疊桌上。
“寫好了嗎?”花店裡的人問我,手裡大束的花已經紮好了,在釘最後的禮結帶。
我說:“對不起,重給我一張卡片吧。”
他們拿來了最開始給我的那張心形的卡片,我重新寫道:“祝您早日康復,健康長壽!”
然後,我寫上了我的名字。
付了錢,花店的夥計將卡片插在了花的上面。我看看錶,對他們說,兩點以後送去吧。肛腸科,32—33房。收花人姓名?對了,周鴻章。
沒問題,他們跟我做保證。您就放心吧。
我走出花店。陽光依然明媚。可能也是因為晴朗,街道上的灰塵竟也隨之多了起來。但無論怎樣,我也不想回家去做案頭的工作。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美里的電話。不知道這個幸福的女人,可否有心情陪我坐一下午。她家離這兒不很遠。
沒問題。她說。你去真鍋咖啡館等我。我就來。
回北京後,跟美里有次電話聊天,她曾說她想養條狗,我說你還沒生孩子呢,萬一懷孕了,和動物接觸又不太好。她像是才想起來似的,連忙說是啊是啊。幸福的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別人為她想到什麼才是什麼?
我要了一小碟腰果,慢慢吃著。過了中午,陽光漸漸不那麼鮮亮了。我陷入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沉悶中,直到美里坐在了我的邊上,對我晃晃手指,我才突然看見她。
“在想什麼呢,這麼專心?”她問我。
她脫掉了外面深色的大衣外套,露出裡面灰白的高領羊絨毛衣來。黑色的、褲縫筆直的長褲,半高腰的羊皮鞋。她無論穿什麼,都是這麼講究,這麼精緻。深紅色的指甲油,很整潔。
而我,老鼠色的連帽外套,沒有任何樣式的牛仔褲,磨砂皮鞋,鞋帶胡亂繫著。“你的頭髮長了,”和往常一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