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什麼也沒有說出口,擁著她進入了夢鄉。看來,這一天他和她一樣,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身心疲累已極。看著他微陷的雙頰和蒼白的唇色,她的心隱隱地作痛。如果沒有她、如果不愛她,想必,他不會經歷這樣的憂煩和困擾;想必,他還會是那個意氣風發、笑擁江山的少年君王……
頭頂,忽然閃現一線光明。梅雪霽抬起眼,卻見方才還細如彎眉的黑色柔暈,眼下卻已然舒展開來,彷彿一隻晶亮的小船,在層層紗幔間徜徉。有一道光芒從榻頂直射下來,正好照在齊雲灝腰間的錦被上,從被中也有一縷柔光輕輕泛起,與之遙遙呼應。
心,在胸腔內猛地一跳,她咬住唇,用顫抖的指輕輕掀開他身上的錦被。柔光更亮了,那光的源頭,便是他腰間的一角凸起。梅雪霽屏住氣,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腰側的繫帶,將他的衣襟緩緩開啟。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玉色的小小荷包。荷包上用粉紅的絲線繡著一叢薔薇和穿花而過的大小蝴蝶,針腳疏朗,帶著幾分憨拙。
鼻子驀然一酸,熱淚又靜靜地落下——這荷包,還是她親手為他繡的啊。雖然粗劣,他卻愛若珍寶,每日裡佩戴從不離身。雲曇大師所贈的那串佛珠,想必就收藏在裡面……
忽如其來的寒冷,讓齊雲灝微微蹙起了眉。他翻側過來,將身子蜷縮成一團。梅雪霽拭乾淚,咬牙從他身上解下荷包,匆匆為他掩上錦被。
荷包展處,流光璀璨。淡金色的佛珠彷彿燦爛的星斗,照耀滿室生輝。於此同時,榻頂的光弧霎然開朗,轉瞬間匯成圓滿的一團。
嗟餘隻影系人間(三)
顫抖的手,從荷包中取出佛珠,努力良久,才將它套上手腕。立刻,珠光、鏡影交相輝映,幽暗的寢殿頓時亮如白晝。
齊雲灝眼睫微顫,喃喃地嘟噥著,終於在刺目的強光中驚醒。雙目睜處,正好看見戴在梅雪霽皓腕上的一串晶亮。片刻的茫然過後,焦灼和震驚彷彿一團火,燒去了他腦海中最後一絲睏倦。他低呼一聲,撲過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你怎麼又戴上它了?快,快拿下來!”他急急地催促著,用手去擼她腕上的佛珠。誰料,那佛珠卻彷彿生根一般,縱然用盡全力,依舊脫不下來。
“雲灝……”梅雪霽輕喚著,淚水在眼眸中打轉,“你別忙,先聽我說……”
齊雲灝抬起臉,眼眸中佈滿了鮮紅的血絲:“霽兒……霽兒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雪霽咬住唇,伸手撫去他額角的細汗:“霽兒要走了,回到霽兒的世界,不再拖累你,你……好好地做回你的明君吧,天啟需要你,別為了我放棄你的江山子民……”
“啊……”齊雲灝倒吸一口涼氣,胸臆間頓時漲滿了焦慮,伸出雙臂,他緊緊地攥住她的肩膀,不顧一切地搖晃著,“混話!說什麼混話!你沒有拖累我,沒有!……你知道嗎,所有的事端都是宜妃精心策劃的,她是花剌的公主,來天啟就是為了報十年前的殺父之仇!現在,她死了,她死了……霽兒,你聽見嗎?她死了!所有的陰謀和障礙都消失了,連母后都知道了真相,不會再為難我們。為什麼你還要走?……”
梅雪霽如被雷擊,睜大眼睛望著他被憤怒漲紅的臉,喜悅,忽然如同潮水一般在心頭氾濫開來。她笑,噙著淚花輕笑出聲。腦海中靈光一閃,她頓時清醒了,急急地伸出手去,要脫下腕上金色的佛珠。
忽然,榻頂一片光明。隱隱有一陣狂風呼嘯著包裹住她,她彷彿一株無助的纖草,被疾風連根拔起,朝著頭頂的那一團光亮飛去。
“霽兒!”齊雲灝狂呼,張開臂膀死死抱住了眼前的人兒。熟悉的溫暖,熟悉的體香,讓他極度驚恐的心稍稍得到了一絲寬慰。他抬起眼,卻驀然發現有一縷淺紅色的柔光慢慢從他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