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樹人的後代。現在它就要迎來一個新的女主人啦。
三爺們走後,小三奶奶就來到我家,安排下一步的砸明火行動。小三奶奶給我爺拿來一罈韶州酒頭,老八——就是我爺這時候正在喝酒——我爺賭博抽大煙中,喝酒卻不中,喝了一小碗就不想喝了。七奶奶說:“喝一碗頂屁用,過一會兒女人到了,叫你好好出火哩。”七奶奶和六奶奶從柴垛上抱來玉米稈鋪在當院。砸明火是一種十分野蠻的陋習,專門用來對付烈性女子。20世紀80年代中期在我們老家還出現過一回。一戶人家為兒子買來一女子,女子總是不從,幾個本家嫂子大天白日在院子裡捺住女子,眾目睽睽之下,讓男的和女的行房事……後來那家的兒子和參與此事的婦女都被判了強姦罪。三爺原定的計劃是,當晚就讓爺爺和搶來的女人圓房,女人不從,就砸明火。
九爺和三爺一樣,也是倆媳婦。倆九奶奶也來幫忙。大九奶奶跟小三奶奶說:“你也是女人,我看咱就不用砸明火了吧。女人來了,我看住她,保險讓她跑不了。”小九奶奶說:“把女人和八哥往窯裡一關,只給他們一床被子,天寒地凍,不信他們不往一起拱。”小三奶奶說:“等女人回來看看,不是太惡的,就不砸明火了。”小九奶奶把我家窯裡的炕火點著,大九奶奶從自家屋裡抱來一床半新不舊的被子換下我家的破被子。大九奶奶還安排我倆伯準備認親。
三爺、九爺等爺們押著葛大妮回來了。九爺一進門就對小三奶奶說:“這女人把她織的粗布和她的棉花都帶來了,看來是要長久過日月。”三爺也說:“你們看,這明火還砸不砸?”大九奶奶說:“人家存心跟咱過光景,咱就不能砸人家的明火,弄了那事,叫人家以後咋出門?”七奶奶說:“老八是混鬼,誰肯跟他過日月?我看還是砸明火,讓老八跟她肚裡種上,讓她明年在這兒生個娃,老八的光景才結實。”小三奶奶罵七奶奶:“你咋恁想砸明火?你去看看,人家帶來多大兩捆布?”三爺說:“這女人是來過光景的。老八,快領著倆娃去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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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鋸地帶》3(2)
那年,大伯十歲,二伯八歲。大伯上面一件破棉襖,下邊的破單褲露著肉,光腳穿著一雙草鞋,凍瘡和草粘在一起。二伯前後心掛著兩塊狗皮,下身繫著一圈白茅草,連羞都遮不住。十八太爺也讓十六爺攙著來到我家對葛大妮說:“葛家的閨女,他們這麼著把你叫到餘家是不太合適,可是不這麼著,八抬大轎抬,你怕也不會來。唉,他們叫你來,也是為了這倆娃。你只要把這倆娃養活,你就是我們餘家的功臣。” 三爺把倆娃子推到葛大妮跟前說:“葛家的女子,我在外邊跟人說了,老八魔怔了,說話不算話,這家大小事以後都照你辦。你肯一心過光景,我給你家尋個營生,叫你一家餓不著。你家當出去的地,有了錢還能贖回來。娃子們,跪下,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娘。”大伯二伯跪下喊“娘,娘”。葛大妮沒有應聲,可人們看見她淚水從眼眶裡溢位,順著長臉滾滾流下來。
葛大妮一夜沒睡,給大伯二伯一人做了一身新裡新表新花的白粗布棉衣。天亮後,用鍋底灰把衣服塗抹塗抹讓兄弟倆穿上去上學了。
葛大妮目送我倆伯出了院子,她收回眼睛仔細打量她的這個新家。沒有房頂的三間廈房,像一張著大嘴的什麼——葛大妮想象不出像啥,只是感到心裡難受。對面的地上還能看出以前的房基。葛大妮心想,這家原來有磚砌大窯,還有對面六間廈房,確實是一戶殷實人家。咋就會破了呢?一陣睏意襲來,她不由打了個哈欠。這時候,葛大妮眼前一亮:院裡光禿禿的柿樹頂上,還掛著幾個鮮豔的小柿子,鮮紅鮮紅的小柿子就像紅色的火苗,又像耀眼的小紅燈籠。樹杈上還有一個喜鵲窩,喜鵲們衝著我奶奶“吱吱喳喳,吱吱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