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避則避,哪還有瞧不出來她的意思來。
卻聽得杜少卿道:“你明兒去的時候,記得把西牆架子上那些書給她一併捎了去,是對她心思的,再有……”
杜少卿頓了半晌兒,微微嘆口氣揮揮手道:“沒了,你去吧,我還要看會兒書。”豐收便不敢再吵他,忙著退了出來。
杜少卿低頭看了老半天書,也沒看進去一個字,腦子裡,心裡,都有些說不出的紛亂煩躁,他自己不明白這些紛亂煩躁從哪裡鑽出來的,卻瞬間填滿了他所有心思。
他微微側頭,窗子上燭影搖曳,映出他的輪廓,看上去孤單又落寞,燈花爆開,杜少卿忽然記起,采薇上回說他:“明明年紀不大,卻暮色沉沉的像個老頭子一樣。”“老頭子?”杜少卿不禁失笑,豐收不知道,揹著所有人,那丫頭從來口無遮攔,好像拿準了,他不會告訴旁人一樣。
想到這些,杜少卿又覺心裡一暖,彷彿連窗外蕭瑟的秋風也帶了些暖意出來……
遇采薇棗花絕望裡求生
趕上今兒天氣格外晴好,馬車出了城,梅先生便不在車裡頭悶著了,做到前面車轅上來,一邊跟豐收說話兒,一邊瞧兩邊的風景。
這定興縣十年前,他趕考的時候也曾路過,那時候趕上年景不好,連城裡頭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更何況城外,餓死的不知多少呢,如今雖仍算不上多富足,可瞧著兩邊地裡頭打著困,還沒來得及收回家的玉米秸,高粱杆,就知道,今年是個豐收年,至少這一兩年裡頭,定興縣大多數的老百姓是餓不著了,自己在這裡幾年倒能尋個自在,就不知陳先生給他薦的這個學生可好。
想著便問豐收:“你們家老爺怎的認了一個鄉屯裡的幹姑娘?”豐收道:“梅先生,您可別小瞧了我們家的幹姑娘,不是個尋常人,那年才多大,跟幹老爺頭一次進城,去墨香齋買東西,那掌櫃的瞧著是鄉下人,嫌不體面,給了兩句不中聽的話,最後還跟我們姑娘打賭,輸了他的那個鎮店之寶澄泥硯,是我們家姑娘心善,才饒過他,如今那掌櫃的遠遠瞧見我們姑娘,都恨不得躲八丈遠呢。”
梅先生道:“這個我倒是聽陳兄說過一二,說是個萬里挑一的機靈丫頭。”豐收道:“萬里挑一不敢說,可就我長這麼大,連老帶小,姑娘丫頭婆子都算上,也沒見著一個能比得上我們家姑娘的。”
梅先生不禁笑道:“你才多大,見過幾個姑娘?”豐收嘿嘿一笑道:“反正我就覺得我們家姑娘跟旁人不一樣,我也說不清,您到時候見了就知了。”說著,揚起手裡的馬鞭甩在馬背上,啪一聲,馬走的快了起來。
走了約有一個時辰,遠遠望見前面有個小村落,村頭就是一家挺齊整的青磚瓦的院子,因聽陳先生說過,這蘇家如今做的好買賣,梅先生便抬手指了指道:“哪裡便是你們姑娘家的宅子嗎?”
豐收卻搖搖頭道:“那是里長家的院子,我們姑娘家在村中呢,今年才蓋成兩進的新宅院,比這個體面多了。”
不大會兒功夫,馬車進了村子,剛進村子,就遇上老蘇頭送酒的牛車,看見豐收,老蘇頭打了個招呼道:“是豐收啊!又來給采薇送東西了!”豐收應了一聲道:“上回捎回去的酒,俺爹說喝著入口,一會兒我再去你哪兒買一罈子,酒坊裡可有人不?”“有,有。”老蘇頭道:“如今蘇家二郎在我哪兒幫忙呢,你去吧!”“好嘞!”
老蘇頭的牛車走遠了,梅先生才道:“城裡現成的酒鋪子,怎的大老遠往回捎酒,豈不麻煩。”豐收道:“城裡酒鋪子的酒,好的呢太貴,不好的呢,我爹又嘴挑,還喝不進嘴,上個月我過來送東西,我們姑娘賞給一罈子酒,我爹說比上城裡的好酒了,問了姑娘,才知道是我們姑娘自己釀的,就在家裡釀著玩的,讓我再想要,就去蘇老頭的酒坊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