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割捨利益,後退一步。然而,她步步退,梅夢步步緊逼。這就好比水蚌不經意間吞入的砂礫,砂礫時時刻刻折磨著她的軟肉,帶給她不可忽視的劇痛,而她無法捨棄砂礫,只能選擇忍耐。
水蚌的忍耐能換來取悅人類的珍珠。
她的忍耐只換來梅夢將她送上祭壇。
【你效忠的是我?還是效忠你的道義?】
國主顫抖著問出這個問題。
答案在她心中已經明牌,但她還是想聽本尊說出真正答案!自虐般的情緒在胸臆翻滾灼燒,讓她產生某種衝動——刺下去,殺梅夢!
梅夢聽著上方這人聲嘶力竭的宣洩質問,等待對方冷靜幾分,她才緩緩道:【我以為我們至少應該志同道合——你與我有著相似的經歷,經歷一樣的痛苦,我們合該長出一樣的果實,有著相同的方向,站在同樣的高度,蔑視共同的敵人,生死不過外物。】
在她們經歷的痛苦面前,死亡不過笑柄。
若死亡能變成對痛苦的蔑笑,有何不可?
王姬心死之時,尚有一個梅夢願意拉她一把,而梅夢自己當年呢?梅驚鶴就是兄長家族精心飼養多年的名花,不可否認兄長對她的寵愛縱容,但這份兄妹之情也有一個大前提——名花要待在專門為名花準備的昂貴花盆。
除了這隻花盆,她哪裡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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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沃土為這朵花提供源源不斷的滋養,但梅夢仍舊覺得自己要枯萎了。不管她如何跟兄長解釋,如何爭取,如何陳述她內心的痛苦,在兄長眼中都只是她的無病呻吟,更是她的自甘墮落。她是郡守的妹妹,她要什麼男人都可以為她爭取,將呂絕當個玩意兒褻玩也只是她一句話,可她偏偏要對一個玩意兒動心?
為什麼要動心?
郡守妹妹對一個男奴動心?
梅夢置她的兄長顏面於何地!
【我會動心,是因為我是個人!】
兄長暴怒:【那也不該對一個奴隸!】
【我就對奴隸動心又如何!】
兄長冷漠反問:【你有什麼資格?呂絕能讓你綾羅綢緞加身,還是能讓你十指不沾陽春水?你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就跟你養的這些花一樣,它這樣能活?】
他拂袖將梅夢珍愛的花掃到地上。
瓷盆碎裂,泥土飛濺。
剛剛還鮮豔奪目的名貴鮮花落在泥土碎片之中,染上汙濁,花葉破敗,奄奄一息。
梅夢感覺奄奄一息的還有自己。
【我只是你養的花?】
兄長冷笑:【你該慶幸你跟我一母同胞,有資格被嬌養,而不是在外被人作踐!】
從那日開始,梅夢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脫離軀殼,而她只能站在第三者角度,安靜看著軀體從內而外悄悄腐爛。死亡離她這麼近,梅夢只要稍微伸出手就能將其擁抱。
直到某一日醒來——
念頭瞬間通達。
她是毒蜘蛛,只有她毒死別人的份兒!
命運這般戲耍她,她怎可坐以待斃?
她踉踉蹌蹌走在一條漆黑坎坷的陌生小道上,陰風陣陣,四面八方只有嘲諷蔑笑,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怪物朝她伸出無數雙手,要將她拉下去一起墮落沉淪。她如何不怕?
她在這條路上發現一個同類。
彼時的歡喜幾乎要將胸臆撐爆。
梅夢小心翼翼拉著她,那種如影隨形的孤獨終於不再纏著自己。哪怕後來發現對方跟自己不同路,但也不打緊,對方總會明白的。
時至今日,對方說:【是你自作多情。】
梅夢被這四個字砸得頭昏眼花,連粘稠溫熱的鮮血順著脖頸染溼後領也不在意,這點兒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