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高強的頭銜棋士,也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這是當時的緒方精次對桑原老頭的唯一印象,畢竟他們的接觸到底不多。
在棋院活動的間隙,被喝得醉醺醺的前輩強拉著對弈一局,本就不耐的緒方精次不是沒有火氣的,奈何對著那張醉得眼睛都看不見的佈滿皺紋的老臉,他實在不好發火。
‘明明已經醉得連棋盤都看不清,還下什麼棋。’只有兩人的休息室內,緒方精次無奈地看著對面的前輩連棋子都放不穩,不知道這樣的一局有什麼意義。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原本的輕視不耐漫不經心已經被全部收起,緒方神色漸漸嚴肅起來,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在他面前,棋子零落的棋盤上,白子一條大龍被連根拔起,左下腹的佈局也被切得七零八落,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幾乎再無有一戰之力的白棋!
白子敗了!
慘敗!!
即使在與老師塔矢行洋對局時都沒有嘗過如此屈辱的慘敗,緒方冒著冷汗看向那個他所輕視的老頭,卻見他睜開了眯縫的眼睛,眼中精光湛湛,如出鞘名刀的刀鋒,鋒利、冷冽、氣勢懾人,閃爍著從無數場廝殺血戰中淬鍊而出的寒光,“年輕人,不管什麼時候,輕敵都不是什麼好事啊。”
他看著他彎腰捶背地站起來,嘴裡唸叨著,“老囉老囉,坐這麼一會就受不了了。”就像任何一個公園裡上了年紀的老頭子。
呆若木雞地坐在棋盤前的緒方,眼看著那個老頭慢騰騰地走到門前,手放在把手上,突然停住了動作,回頭,“不管你有怎樣的夢想,想要走到哪種地步,不打倒我們這些攔路的老傢伙,一切都是空談。”
“為生活而下棋,為名利而下棋,乃至為獎金而下棋,下的都是圍棋。”
“贏不了,你的憤怒也只是比他們更為不堪的笑話而已。”
他開啟門,走了出去。坐在休息室內的緒方精次,還能聽見那個老頭在走廊中的朗聲大笑,“現在的年輕人啊……”
這樣一場沒有其他人任何人知道的對局,讓陷入低谷的緒方精次重新煥發出勝利的**。
三個月後,他進入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個頭銜迴圈圈。
一個月後,他在正式對局中再次遭遇桑原仁,再一次的大敗。
賽後的採訪中,被問及獲勝感想的桑原仁,依舊皺著一臉橘子皮,毫不在意地開口,“哈哈哈……迷茫的小鬼終於看清路了,可惜對我來說到底還是太嫩了~”
“年輕人啊~就是心煩氣躁……”
緒方精次原本不多的感激之情就在桑原老頭嘲弄的笑聲中灰飛煙滅。
再之後,兩人就莫名其妙地槓上了。
緒方精次開始改變自己,他試圖以一種冷眼旁觀的姿態既接受又明哲保身地身處這個現代浮華的職業棋壇,既置身其中又遊離其外。他想要成為這場遊戲的掌控者,至少也要不為遊戲掌控,而不是迷失其間,忘記本心。。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做到了。
高超的交際手腕,廣泛的人脈力量,師出名門棋藝不俗,再加上迥別與一群老頭的年輕英俊面孔……讓他成為了贊助商眼中的大紅人。他遊走於一場場宴會活動間,表面光鮮亮麗,心底何嘗不是冷笑自己的無奈。
他以為自己玩弄平衡做得很好,甚至暗地裡雖然不承認也多少有點洋洋自得。直到他的老師塔矢行洋在一次私人對弈上,再次將他殺得片甲不留。他蒼白著臉想起之前與桑原老頭子的那一局,無力低頭認輸。
塔矢行洋靜靜坐在棋士裡,淵渟嶽峙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平靜無瀾,卻憑空讓人感覺到千鈞重擔般的壓力。
“精次。”他平靜地開口,用的是自從緒方成為職業棋手後就極少再用的親密稱呼,就像緒方仍然是住在塔矢大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