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快坐。”
皇上睇著這個男人許久,若是有人以假亂真,也絕不會瞞過他的眼睛,李煊是他的心腹,他給過李煊不少期許,別說無人拿一個死了一年的臣子做文章,就算當真有心懷不軌的人,周煌認錯,他也不會認錯。
眼前的男人雖然一襲略顯粗陋的灰色布衣常服,但濃眉星眸,英挺男人的高大身姿略微清瘦了些,但臉上穩重平和的眼神,謙卑鄭重的神色,彷彿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他,當然就是李瑄。
“死而復生”的李煊。
沉下心來,皇帝走到李煊的面前,臉上有了莫名的笑容,指著李煊問道。“朕想聽聽看,你這一年都在哪裡?朕好有了說辭,再在朝廷上恢復你往日的官職。”
李煊清楚,皇帝說的冠冕堂皇,只是急於瞭解他失蹤的這一年到底是否別有用心。他在回京的路上想過無數回,他自然不能將任何人牽扯進來,他眼波不閃,迎著皇帝審視的目光,神色平靜,不疾不徐地說道。
“皇上,一年前在南駱,微臣本想一舉拿下陸子彰,沒想過他暗中埋伏了人,將微臣攔住了,關在陸家的別院地牢。陸子彰想要以微臣為人質,要挾朝廷,殊不知有一日別院突然起了一場大火,微臣趁亂逃脫,逃到偏遠之地。待微臣醒來的時候,便已經被煙塵燻壞了眼睛,什麼都無法看到,行動不便,所幸當地民心淳樸,微臣得以寄居在貧苦百姓家中療養到前些日子才將眼睛治好。只因身在閉塞不通的地方,也不知京城發生了這麼多事。”
“朕聽著也覺得太多波折,不過不管如何,你能回來就是好事。”皇上的眼底劃過一道精明,他的笑意愈發明顯,連連點頭,愈發開懷,嗓音也褪去原本的淳厚,高揚幾分。
李煊的目光無聲掠過皇上的身影,面色不改,冷靜地開口。“微臣聽說,一年前秦王從南駱別院地牢帶回來一具屍首,想來是因為微臣的金牌,才會誤以為那人便是微臣。”
“那具屍體燒的不成人形,若不是因為那塊金牌,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誤會。”皇上的眼神一暗再暗,話鋒一轉,淡淡問道,他佯裝溫和仁慈,“李家人特別悲痛,尤其是你的老母親,你回去看過嗎?”
“回皇上的話,入夜之前微臣剛進城,一回來便直接僱了馬車到宮門之外等候,還沒有得空回去李家。”
李煊的唇邊有了一抹微笑的笑意,唯獨那笑容不達眼底,有些許敷衍打發的意思。他能夠張開眼看到世間的風景,至今也不過七八日的時間,若不是餘叔在他身邊細心服侍,依他的想法他早些動身,說不定不會徹底痊癒。第一回拆下眼睛上的藥之後,他卻只是看到微微的光芒,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在他的眼底,都不過是薄弱的光影,他滿心沮喪挫敗,也清楚他若是從此往後無法重見光明,就算回到京城,也不過是一個廢人。
餘叔勸慰過他很多次,花了不少功夫才說服他再繼續服藥,等候數月時光。餘叔說過最讓他無法自私半途而廢的話,便是——“大人,既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哪怕是為了我家小姐,也千萬請大人再試一次,不要放棄啊。”
若是他錯過最佳的時機,若是他心死如灰,自暴自棄,也不會在數月之後,居然能夠在一夕之間,眼前的濃重晦暗,全部散去。
他的希冀,他的等待,只為了一個人。
他自然無法隱瞞自己的心。
今夜,他連李家家門不過,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直接來了皇宮,不是因為他要急著面聖,而是——
他想要見到她。
這一年內,發生了太多太多事。
辭別了餘叔,他先行回京,這一路上傳聞就從未遠離過他的耳畔。讓他最為震驚的,是穆槿寧不再是秦王的女人,而是……后妃,是他效力的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