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般溶溶的月色中,在這般幽幽的庭院裡,能聽到這樣的琴聲,是何等妙事?
就連她這般註定一生都要在刀頭舐血的人,都捨不得浪費聆聽天籟的時光。
最妙的是,彈琴之人將力道和音量控制得極好,這琴聲只在白牆之內繚繞,絕不會洩到外頭,擾人清夢。
沒過太久,一曲終了,鳳驚華如夢初醒,心裡躊躇著該進還是該退。
她的本意是來打探巴甸的訊息,然而聽了剛才那一曲之後,她就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又覺得自己聽到了這麼好聽的曲子,還要在人家的地盤上鬼鬼祟祟的,很是無恥。
那麼,到底走還是不走呢?
她居然沒能迅速做出決定。
然而,木屋的門卻開啟了,一人手持燭臺,朝她的方向走來。
她心裡一驚,迅速往身後的竹林裡一閃,躲起來。
但是,那人卻似乎知道她在這裡,徑直往這叢竹子走過來,然後站在外面,不動了。
燭光照在竹子上,照出一片密密匝匝的細長條影兒,全壓在她的身上,對方肯定看不到她,而她也看不清對方,而且,對方居然就一直站在外頭,離她不過一丈,卻不說話,也不動。
這人到底想幹嘛呢?
既然知道她在這裡,幹嘛不說話?幹嘛不直接把她揪出去?難道等她主動出來認錯?
還是說對方不知道她躲在竹叢裡,就只是秉燭夜遊?但遊就遊吧,幹嘛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真是見鬼了!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鳳驚華走夜路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怪事。
又站了半天,她看對方沒有要走的跡象,於是便試探著輕咳了一聲“咳——”。
這樣,對方總算有反應了吧?
結果,對方還是沒反應。
該不會對方其實只是一個木頭人什麼的吧?或者就是純粹在耍她?
鳳驚華火了,猛然跳出來,大叫一聲:“我出來了——”
於是她就猛然跟對方打了一個照面,而後就呆了。
驚呆了。驚豔了。
眼前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人嗎?真的不是一個風一吹就會散掉的幻影嗎?
這個人的五官很淡很淡,淡到讓人記不住,淡到似乎一抹就會徹底消掉,然而,他的臉與五官卻很美,就像最高明的畫師在創作美人圖時,只剩下臉部還沒畫了,然而墨汁突然嚴重不足,他又捨不得放棄,便將墨汁調得很淡,用淡墨堅持著完成了這張臉。
鳳驚華見過很多絕色,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淡又這麼美的,而且是男人的臉。
月色之下,燭光之中,這張臉淡美得太不真實了。
加上他面帶淺笑,一動不動,更顯得不像真人。
夜風吹來,燭光跳躍,鳳驚華甩了甩頭,恢復清醒,試探的道:“請問公子如何稱呼?”
她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敵意,應該是無害的。
男子的笑容加深了一點點,顯示著他是活人,但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張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搖搖頭。
鳳驚華意外:“您……不能說話?”
男子微笑著點頭。
一瞬間,鳳驚華心裡升起相當大的遺憾,真是太可惜了,這麼淡美的人物。
既然對方不能說話,只能由她來主動了:“請問剛才的琴聲可是公子所談?”
男子微笑著點頭。
鳳驚華輕喟,他雖然不能用嘴說話,卻能透過琴聲抒情達意,還能用眼神、表情、笑容、肢體說話,她只是看著他的眼神和表情,就能相當輕鬆的瞭解他的意思。
比如現在,他現在對她的心態,大概就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