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是,還只是第一個可是。
可是,第二個可是,才真正要他的命了。
柳文彬收了個庠士(注:庠士,古語,學生)。
本來一個庠士而已,可是,就是這第二個可是,竟然讓自己莫名的就對他產生敵意。僅僅是敵意也就罷了,庠士的印象而已,他也能接受;畢竟在這一世教了將近十年的書了,哪能不碰到幾個令人反感的庠士?
可是,柳文彬一看他,就感覺他不是個人。
不是人,是斧,並且真切的,就直覺,直覺他就是那把在夢裡殺死自己的斧頭。
更加糟糕的事,他一個老師,竟然第一次產生了要殺一個學生的念頭。
老師殺學生?放在以前,他柳文彬,打死也不敢相信,也絕對不會信;更不要說是他自己去殺。
然而,他就是想,殺死這個庠士。這庠士每一個行為,每一句話,都令他反感,都使他有一種想衝上前,用板凳砸死的衝動。柳文彬自己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彷彿中邪一般。更不敢將這個事告訴他最親愛的小妾——雙雙。
這個庠士叫顧曉宇。
***
顧曉宇和其他庠士有點不太一樣。
首先,他從來只讀半天書;而且還是下午。問原因,說山路太遠。只有將銀子看得比老天爺還大的先生才信他;其他學生,寧信鬼也不信他。
其次,每次來上課,顧曉宇庠士總背把弓,說是晚上回家怕遇上盜匪。同窗們都說他在冒充獵戶。
最後,難以讓人相信的是,他易堂聽課,竟是一動不動,一坐就是半天。
更絕的,他竟是從不主動與同窗講話,也不向老師提問題。除了完成每天先生布置的作業,什麼也不在乎。行卷不看,同考不參加,彷彿專門來給先生送銀子。
據說,這個顧曉宇,竟經常到先生家下禮,先生家每個喜慶,他都備上一份,並且儘量不讓其他人知道。也不知他是從哪來的那麼多銀子。
做人,低調到極點,也囂張到了極處。這就是他的同窗給他的評價。
春去秋來,冬走夏至。時光飛逝,轉眼就又是一個秋天。
“好,今天的課就講到這。下面佈置作業。”柳文彬站在三尺講臺,長衫擺動,悠悠的說道,“寫一篇策論,題目是——坤簡論;提示,解題四字,坤以簡能。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完成,到時,將答卷交到張量處。好,下課。——如果大家有誰對講課內容不太明白,可到後屋問我;我在那要休息片刻。”
柳文彬覺得,今天下午,他發揮的特別好。講課時,竟然能冒出那麼多的靈感,一個一個的妙解,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得趕緊回後面書房,將這思路,這解釋給寫在紙上。
妙,實在是妙。照這樣理解這一爻,再將這個思路用到這整本書中,那不就,做出了學問了嗎?做學問,寫書,作為一個先生,那將是多麼了不起的事。今天,竟是連對顧曉宇那庠士的反感也在講課時不知不覺減掉許多。嗯,不錯,不錯。
“先生再見!”學生們站起來,鞠躬行禮。
“嗯。散了吧。”柳文彬擺手,跨步走下講壇,奔後屋。
先生一走,易堂就頓時熱鬧了起來。眾庠士紛紛在議論一會到柳集什麼地方玩,不急回家。
顧曉宇到牆角,蹲身,拾那靠在牆邊的舊弓,衣袖擦了擦弓面,斜背。
低調,低調,再低調。
張大魁決定讓他來易堂讀書,堅決要求的。盜匪,雖然在柳集沒有人認識他,但萬一被發現,就再也難以脫身。小心使得萬年船。
讀書識字,張大魁說,這是作為一個武林高手必須具備的素質。不然,哪天有人下戰書,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