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笙低垂著眸,邁步走了進去。
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的養父住在哪間病房。
但是這裡她來過。
循著記憶,她站在院長辦公室的門口,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聲音:「進來。」
她走進門。
紀子碩抬起頭,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微微瞠目:「怎麼是你?」
他探究的打量著她。
面前的女人身形瘦弱,身上穿著一件不符合年紀的白色罩褂,唇畔毫無血色。
原本的鵝蛋臉因為瘦弱,下巴變得尖尖的。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差一點要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了。
「紀院長。」顧燕笙走到了他的面前。
五年時光足以磨平一個人的稜角,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嬌俏與靈動。
此刻,她滄桑的像是一個耄耋老人。
可唯一不變的,是她的那雙眼睛。
氤氳著一襲清純又嬌嫵的媚氣,眼尾妖治的上挑,明媚的勾人。
儘管她現在穿著那樣破舊的衣裳,也無法遮掩那雙眼睛的半分光華。
紀子碩有些失笑。
很多年前他便覺得稀奇,這鄉下來的土包子,竟然能長出這樣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眼睛。
「你怎麼出來了?」他說完這句話,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對,改口道:「先坐下說。」
當年,因為那件事,陸瑾寒將她送進去的時候,判的是七年。
現在約莫只有五年。
顧燕笙坐下,開門見山:「紀院長,我想知道,我爸爸的病情。」
紀子碩瞭然。
顧燕笙原本不姓顧。
據說她13歲被帝都的顧家人從鄉下帶到顧家,認作養女。
她在鄉下還有一個父親,叫姜風眠。
當年得知顧燕笙肇事逃逸後,因為承受不住刺激腦中風,如今好像就在他的醫院。
他開啟電腦,拉開病例:「五年前姜先生在這裡做了手術,之後在慢慢恢復,雖然現在還是昏迷的時間多,但是病情已經基本穩定。」
顧家對這個養女還真是不錯,都進了監獄給顧家又是蒙羞又是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還給她的父親繳了五年的住院費。
「知道了。」顧燕笙站起身:「謝謝。」
她轉身往門外走。
「等等——」
紀子碩看著她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說道:「姜先生在26層樓右邊的倒數第二間病房,五年不見,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空氣中一陣靜默。
顧燕笙唇畔動了動,轉身,出門。
最終,她還是坐上電梯,上了26層。
倒數第二間病房門前,她透過那扇透明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朝裡面看。
裡面躺著的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他的全身插著各色的管子,臉色枯槁,帶著呼吸機,頭髮因為長期的病痛而掉了大半。
他老了。
「爸爸的小阿笙今天又長高了,來,爸爸抱……」
「爸爸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我的小阿笙可是立志要考上帝都音樂大學的人,以後爸爸就努力攢錢給阿笙買一架心愛的鋼琴,好不好?」
「阿笙別哭,爸爸不是不要阿笙了,阿笙聽話,爸爸的小阿笙去了顧家以後,一定要好好的,那是你的親生父母,他們一定會千倍百倍的對阿笙好,以後啊,阿笙一定要快快樂樂的長大……」
她忽然眼框酸脹的厲害,溫熱的淚水,滴落掌心。
真遺憾。
他的女兒並沒有活成他希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