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何月得見?
()免費電子書下載
春哥兒翻過身去,枕著手臂想起那年秦羽飛曾笑言若是一朝高中,定要向皇上討了旨意,準他娶自個兒進門。時指著門前柳樹為誓,言柳綠之時當名動天下,便來找他。當年不知天高地厚,以為皇上便是最大的,有了聖旨便是救命金牌,誰能拆散他們。可誰又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還沒等他們找到這聖旨,已是勞燕分飛。
記得輾轉入福建途中,父親染病不起,母親悲傷過度,便也隨他去了。一個家便散了,剩下春哥兒一個孤苦無依舉目無親,只得自賣到梨園中。萬幸自小家學,不至丟人現眼。又經調教,這便登臺唱曲,名動城鄉。老闆當他是活招牌,每日數場,不管他困累與否,不唱便打。可憐他幼小一人,直唱得嗓子倒了不能登臺,老闆便將他賣入火坑,逼他倚門賣笑。春哥兒無論如何亦是不從,任憑老鴇打罵刑囚。幾度欲尋死,卻又想著自個兒還有個念頭,便是不知那村頭的柳樹綠了沒有。這便咬牙做些雜役,忍氣吞聲,只盼著有朝一日能脫苦海。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自個兒長到如今,再也不知那人蹤跡。多方打探,才知秦家早已搬離該村。那棵柳樹亦在前年叫一陣天雷劈了。
春哥兒記得當日自個兒心痛如絞,吐出一口血來。救醒過來,只覺萬念成空。遂舍了本家姓名,獨獨留了一個春字,人人便喚他做春哥兒了。自此一改往日脾氣,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倚門迎送。那些歡客或是暴虐無情,或是需索無度。這裡頭兒日日血淚,夜夜難眠。但於他心中,已是再無波瀾了。
直到京裡來人要買相公,春哥兒也膩了當地,只想著那京裡是繁華勝地,總留著那一絲半縷的牽掛。橫豎是賣,賣到何處不是一樣兒?這就隨了阿盛入京,見著李欒,只覺著此人天性伶俐,雖是風流不羈,卻是真性情。看著他與薛大官人調笑嬉鬧,又是一派天真爛漫,便暗自羨慕,心內悽苦又怎說與人。待聞得有個叫秦羽飛的高中,直如青天霹靂,不知所措。
那日與街口相遇,分明秦羽飛認出他來,可自個兒現下是何等身份,怎能相認?故此推說不知,笑而不答。心卻訕笑,不想自個兒能鎮定若此。
但自此之後,總不免留意些朝中變化。欒哥兒有時也愛說這些,他便暗自留心,曉得秦羽飛入了刑部,現居於某處等等之類。但心裡又笑話自個兒,莫不是還痴心妄想想去相認。
便是有時出門,在街上見過他幾次。春哥兒都是躲在一旁,暗自留心。又叫了小廝暗地裡觀望,才發覺他時常在街上行走。似是尋找甚麼人,卻又每每不得如願。一臉悵然若失,神情鬱郁。春哥兒幾次都想上前相認,卻又止了腳步,狠心轉頭。
昨日便是細雨綿綿,看著他獨自立在雨中失魂落魄,渾身雨水滴下還茫然不覺。春哥兒只覺著心痛難言,終是忍不住上前搭話。誰知竟變成如此模樣,真是難說是非。
春哥兒嘆口氣,轉過身來撫著自個兒身體。這身子早已不堪,如今便當是還了少年一夢。夢醒繁花散,各自天涯。
如此一想,便又苦笑,咳嗽幾聲,勉強閉上眼睛,卻總是秦羽飛他年與今朝,反反覆覆,難以成眠。正是:
行過萬山纏碧水,水化霧去又逢山。山水相連望不盡,盡頭復見水倚山。
春哥兒也不知為何,折騰好一陣,看著外頭兒天漸漸大亮起來,終是睡不著撐著起了身。對著鏡子看得一眼,便見裡頭兒眼下烏青的一圈兒,看著分外憔悴。不由嘆口氣,便坐在鏡前垂首。
“這是怎麼了?”冬景恰巧過來望一眼,就見春哥兒雖是起來了,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兒。
春哥兒淡淡一笑:“也沒甚麼打緊的,橫豎…就是有些厭了。”
冬景眨眨眼睛:“若是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