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底直冒煙,索額圖卻慢條思理:“參選的秀女,不是都住在儲秀宮,不得出入麼?怎麼你倒有閒情半夜出來逛著?”
她的面頰在月光下照著,潔白得如晚玉一般,幾日不見,她的身子倒更為清瘦了些,卻更顯得身姿柔美,姿態卓越。
聽了他的話,她的身子縮了縮,抬起眼眸,眼睛水潤光澤,仿有層水汽,楚楚可憐:“索大人,奴婢在儲秀宮氣悶,使了些銀錢出來御花園走走,哪想到這一逛便逛起了興頭,越走越遠,不知不覺便走出了許多的路程……這不一回來,便晚了。”
她一雙眼眸眨啊眨的,泛著水光,顯得可憐之極,象一隻飢餓已久末見主人的小狗,見一主人,便撲了上去,嗚嗚有聲……索額圖反覆提醒自己,別被她的外表所迷惑,這個女人可不得了,表面上溫順嬌弱,一轉背,不知道又弄些什麼事出來,聽聞那布庫房大火,就是她弄出來的,一下子死了兩個人,都是宮裡頭位高權重的人物。
可索額圖被她眼睛一掃,卻還是漏了一拍,想想後邊有人看著,咬緊了牙關道:“你出了儲秀宮,便是不合規矩……”
衛珏撲通一下子跪在了青石板地面之上,半仰著頭,眼底水汽瀰漫,望著索額圖:“索大人,是奴婢錯了……”她抽抽咽咽,“大人可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奴婢便死定了,奴婢……奴婢好不容易參選,但奴婢身份卑微,在儲秀宮內老被人嘲笑,奴婢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這才想著出來散散心,索大人……你便可憐可憐奴婢吧。”
她長長的眼睫毛蓋在眼皮上邊,襯得那水潤光澤的眼眸更為瑩潤有光,身著粉色長袍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象冬日雪天身上披了雪花無處可去的小獸。
她的眼眸全是驚懼,彷彿樹上跌落的一片樹葉都能驚嚇到她。
她皎潔的面頰白得如紙一般,籠在袖子裡的雙手蒼白如玉。
索額圖原就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心底地英雄氣一起,便答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衛珏眨著眼睛,圓潤如濃墨染就的眼睫毛撲閃撲閃,一顆顆淚珠便如珍珠般滾落:“真的,大人?”
索額圖自信心瞬間膨脹,大聲道:“自然是真的。”
衛珏垂頭,低聲道:“索大人,你真是個好人……那奴婢,可以走了麼?”
索額圖聽得她綿綿軟軟的聲音,竟彷彿聽了仙樂一般,渾身上下都舒坦,他擺了擺手:“去吧。”
衛珏急忙爬了起來,極速迅的連跑帶走往小徑深處走,索額圖這才感覺不妥,撓了撓頭,主子交待的任務沒完成……怎麼就將她放走了?
他揚手叫道:“喂,你站住。”
衛珏得以脫身,還哪會聽他的,只做沒聽見,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卻聽見身後有一沉沉而悅耳的男聲響起:“站住。”
那聲音彷彿暴風雨前的雷聲,夾著萬鈞之力,向她襲來,她便邁不開了腳步。
她聽到了身後靴聲橐橐,由遠及近,來到她的近旁,那聲音道:“怎麼,還要朕請你轉過身來?”
她僵直著身子轉過身來,便瞧清了夜色之下,少年帝王身著藍蘭箭袖,雙眸沉沉,如一株筆直蒼竹,眉目之間,磊落到了極致。
“奴婢見過皇上。”衛珏這次真正的腳軟了,撲通一聲跪下,只知伏在地上,感覺他那兩道目光,如有實質一般,直射在自己的頭頂之上。
良久,沒有聲音,四周圍的蟬鳴之聲彷彿都消減了許多,衛珏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半垂著頭,看見藍蘭箭袖的衣服下襬,在他厚底繡金的靴子上微拂。
每一次見到他,衛珏總感覺周身的空氣都稀薄了許多。
康熙恩了一聲。
沉默,無邊的沉默,連鼻息之聲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