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佑微在他身邊坐下,把他的那碗陽春麵放回他手裡。
沈樊成看了她一眼。
殷佑微也看了他一眼。
但兩人誰也沒說話,對視片刻後還是雙雙低頭吃麵了。
……
吃完麵,昌平悄悄來到殷佑微身邊,問:「小姐,江州的城門肯定關了,我們今晚怎麼辦啊?」
沈樊成耳尖聽見了,便答:「你們住客棧吧。」
「那你呢?」殷佑微問。
「阿澤要守靈,我陪著他。」
「我也要在這裡守靈。」
她既然來了,便做好了準備。
昌平愣了愣,隨即道:「小姐要守靈,那我也跟著小姐。」
燕臨澤揉了揉眉心,說:「小魏,你不必這樣。你的心意我和姐姐都能感受到,沒必要和我一樣熬夜。」
殷佑微卻堅持著。
沈樊成看她不退步,拍了拍燕臨澤的肩,也就默許了。
深夜的清白堂裡,燭火微微,萬籟俱寂。
殷佑微坐在那裡,頭微微垂著,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一個聲音輕輕響在耳畔:「你若想睡,便睡吧。」
殷佑微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抬眼看去,沈樊成不知什麼時候從燕臨澤身邊坐到了她身邊,而此時燕臨澤正對棺材而坐,看起來毫無睡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低聲道:「沒事。」
「你跟我來。」沈樊成起身,從清白堂的後門走了出去,在狹窄的後院裡站定。
殷佑微撣了撣裙角,看了一眼角落裡熟睡的昌平,躡手躡腳地跟了過去,然後下意識反手關上後門。
沈樊成看著她的動作,也沒說什麼,只道:「你今天同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殷佑微就猜他會問,此時抿了抿唇,鼓足勇氣抬頭和他對視:「就是和……和刀烈春一樣的意思。」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快要蹦出胸腔。
夜很黑,星月雖好,卻也並不能將人照得清楚,只有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在那兒。
沈樊成沉默半晌道:「你是認真的嗎?」
「當、當然是認真的。」殷佑微絞著衣帶,深吸一口氣,「我……我就想知道你的意思。不要考慮別的,我就想知道你心裡、你心裡的想法。」
沈樊成沉默片刻,說:「你還是太小了。」
殷佑微愕然。她想過很多他拒絕她的話,唯獨沒有想到是這樣。
「我、我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我……我已經及笄了!」她囁嚅道,「還是說……你是喜歡那種成熟嫵媚的女人……」
沈樊成搖了搖頭:「不是。我說你小,是因為你行事全憑一腔衝動,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
「……」殷佑微的雙手在衣袖裡死死握緊,她想,在這種時候還能批評她,他一定是不喜歡她的。她低下頭,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沈樊成的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你想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卻說不要考慮別的。可是怎麼能不考慮呢,我們根本不合適。你是商賈之女,從小錦衣玉食,習慣了富貴生活,這是我不可能給你的。而我是江湖中人,時不時被人來個追殺,不僅自己朝不保夕,還會牽連到別人。」頓了頓,「比如這次,我不確定燕雁的死,是不是因為我。」
在江湖裡跋涉得越深,他就越害怕回到江湖以外的生活去。多少前輩就算歸隱也還是會受到江湖的影響,而他這一生和江湖撕扯不開,還是不要再去禍害別人了。
他忽而見她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他愣了一愣,微微蹲下身,手指在她臉頰上一蹭:「……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