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離沒有回答,只專注的將他攀登儀器高堆途中的障礙物移開。
一時間,空曠的工廠內部迴蕩著接連不斷的「嘭!」「嘭!」聲,地面上的塵土濺起。
終於,在看到某個被掩埋在儀器堆中的巨大水箱後,戊離的動作頓住了。
他站在高處,回身向七海建人看來:「恐怕就算我們現在撤離,再次前來的人也只會死在這裡。」
「什麼意思?」七海建人從戊離的話語中讀到了某種不好的預感,他邁開長腿躍空而上,踩著儀器堆迅速落在戊離身旁,向戊離身前的東西看去。
「我對人類屍骨腐爛的氣味還算是熟知,而這。」戊離半垂下眼眸,彎腰拉住水箱上已然腐朽的門環。
在強悍的力量之下,早已鏽死的鐵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中顫抖著被撼動,然後「嘭」的被戊離甩了出去。
七海建人低頭看去,金綠色的眼眸緩緩睜大——
失去了鐵門的遮掩後,水箱中層層疊疊的,全是已然風化了的人類屍骨。
姿態不一的屍骨上還穿著曾經工廠的工服,有的保持著掐著自己脖子的動作,有的被壓在下層仍拼命將手伸向最上面,在鐵門被開啟後,還能看到化作白骨的指骨努力想要觸及鐵門的樣子。
乍然迎來的亮光之下,已經化為空洞的眼窩密密麻麻的向上看去,在厚重的灰塵和屍臭味中沉默的看著來者。
七海建人冷不丁與那些頭骨上只剩下凹槽的眼窩對視上,倒吸一口氣後退了半步。即便他從在咒術高專上學起至今祓除過數目龐大的咒靈,也已經對由咒靈製造的傷亡者的慘狀習以為常,但還是在這種情形的衝擊之下不由得一驚。
戊離的神情依舊平靜,聲線沒有波瀾的繼續說道:「看來當年的工廠並沒有搬離。」
「那些所謂離開的人,始終都被困在這裡。」
七海建人沉默了,他蹲下/身,強壓下不適感讓自己進入工作狀態,大致數了一下屍骨的數目。
以水箱的體積和目之所能見的密度來看,這裡的屍骨最起碼……有上千具之多。
但七海建人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等等,沒有咒力?」
他眼眸犀利的抬頭看向站立的戊離,說出自己的觀察:「咒力誕生於人類的負面情緒之中,以這些屍骨的姿勢來看,大部分被扔進水箱的時候應該還活著,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毫無怨恨的死去。但是這些屍骨上,不,甚至是這周圍都感受不到任何咒力。」
「情況不對。」
七海建人表情凝重:「這個數量的人忽然之間全部死亡,為什麼當年沒有任何新聞?這次任務的背景調查是伊地知經手的,不應該出紕漏。但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查到任何新聞或者家屬報案的痕跡。」
戊離沉默了一下,他攏著和服蹲下,伸手探進屍骨堆之中,修長的手指從其中一具的工服前袋裡夾出一張照片。
「七海君,這個規模的工廠,所屬員工差不多也就千人左右,很可能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所有人了。」
戊離將指間老舊的照片轉向七海建人,問道:「既然如此,那旁邊的家屬區是怎麼回事?」
在看清照片上的內容時,七海建人愣住了。
模糊的畫素和背景風格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照片的主角是個抱著熊笑得甜甜的小女孩。
正是,他們在走進工廠前遇到的那一個。
在認清女孩面容的那一瞬間,七海建人覺得冷意從自己的背後蔓延。
——多年前的女孩照片,和他們剛剛看到的女孩,身高年齡都毫無變化。
「這張照片被男性屍骨捂在胸口,應該是女孩的父親在死之前仍掛念著女孩,將小女兒的照片緊貼在心臟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