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一哼,方夢龍道:“你不是我,如何體悟?”
君不悔囁嚅著道:
“我……我也有過類似的遭遇,雖然體肢未損,卻幾乎碎了心……”方夢龍定定的望著君不悔、道:“你真也有過這樣的絕望沮喪的經驗?”
點點頭,君不悔懇切的道:
“我沒有理由騙你,伯父。”
方夢龍的形色稍稍緩和了些,他似乎想追問君不悔那次“經驗”的內容,略一猶豫卻又改了口:“小友,你那大叔吉百瑞目下境況如何?”
君不悔黯然道:
“很慘,老境頗為淒涼,至少比不上伯父的豐衣足食,生活無憂……令媛說得對,只有身邊的親人,和樂的家庭才是真實不變的,江湖風雲,如同鏡花水月,玄虛得很,壓根不值追回流戀……”方夢龍懷疑的道:“你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吧?吉百瑞刀流如魔,修為深不可測,在他傷我之時,功藝名聲正如中天之日,渲赫天下,不可一世,而且據我所知,他私囊甚豐,又怎可能落到此等悲慘地步?”
君不悔強顏笑道:
“還乞伯父見諒,有關吉大叔的情形,我只能說到這裡,但卻句句是實,字字不虛,假著伯父尚有垂詢,尚容日後視形勢演變再為詳稟。”
方夢龍喃喃的道:
“這老殺才,怎麼說他也不會搞得這般狼狽……想當年那股氣勢,唉!”
君不侮沙沙的道:
“吉大叔的日子過得十分艱苦,人亦蒼老孱弱,憔悴不堪,他也常常自怨自艾,認為他有如今困境,或是報應,多年前,他殺生太甚,血債如山,可能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
“在我初遇吉大叔的時候,若非他曾當我面前展示刀法,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他是這麼一位奇人,奇人如斯,一般庸碌之輩更能何求?”
方夢龍沉思著沒有回答,臉上陰晴不定,然而,卻流露著一股難以掩遮的悲憫之情--卻不知是對他自己抑是對吉百瑞。
方若麗的面頰貼在乃父的獨腿上,來回摩婆著:“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老人家固然委屈,那吉百瑞更是一片淒涼,無限的光陰,兩位光陰的過客,都已這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可爭的?就算你們此刻相對而視,也只看見彼此皤皤白髮,滿面風霜,鏑鋒雖利,亦削不斷豪氣的流逝……”君不悔感動的道:“伯父,亦請看在小侄份下,莫再使波瀾徒陡,仇怨環接,我與小麗,都在向你老請命!”
方夢龍扶著女兒肩頭緩緩站立起來,一步一跳走向門口,卻在門前停住,半側過面孔,故意用一種冷淡的聲音說話:“你好好將息養傷,小麗會時常來侍候你,另外,你的傲爺刀就擱在床下那口障木箱裡,翻身伸手就夠得著。”
望著方夢龍消失的背影,君不悔如釋重負,心底湧起無限的溫暖與慰藉,當他接觸方若麗的目光,他知道對方亦已感受到他的心境了。
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君不悔已能下地走路,當然還得拄著根拐仗,非常小心的移動,三十出頭,競效小兒學步,其蹣跚滯重之狀,連君不悔自己也覺得好笑。
十幾天來。方若麗可以說隨侍左右,親奉湯藥,那種婉柔殷切的關注情懷,幾乎又是另一個管瑤仙;君不悔心中相當矛盾,更十分謹慎,他從來不識風流,卻也明白風流債不能欠,儘管方若麗是恁般慧巧可人。
養息期間,不曾再見到方夢龍,方老夫人卻來探視過多次,眉字眸神,仍然含蘊著慈祥和藹,態度越發親摯,但絕口不提那段昔日恩怨,模樣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一般,然而,從方老夫人的矜持,自方若麗開朗胸神色間,君不悔心裡有數--這一片陰霾雷雨,大概已將煙消雲散了。
坐在後院的一張大圈椅上,君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