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膽子再大心裡總會起毛。
眼前的老者並沒有說話,只是將帶來的祭品一一在墳前擺好,夜色之下蘇希看不清上面是什麼,但是酒盞磕碰發出的脆響以及接下的斟酒聲也讓她清楚晴明在幹什麼。
“我來看你了。”蒼老的聲音裡有些嘆惋,帶著無限的懷念之意,可更多的是摻雜於其中的寂寞和惆悵。
蘇希瞪大眼,晴明不會是打算用陰陽術把博雅的魂魄的招回來吧?所以才選在這個時候來,越想越覺得如此的她就要開口,便像被看穿心思一樣立刻得到答案。
“其實白天時我已經來過一次了。蘇希一定是覺得我會把博雅叫來吧?”即便看不見晴明的面容,她也知道他一定是笑著的,“萬物自有規律,蘇希應該知道博雅已經走了二十多年,我也不可能留他二十多年。”
她沉默,以晴明的個性來講,哪怕失去好友再寂寞,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相反的,還會希冀博雅輪迴之後能夠過得更好吧。
晴明也不知是陷入到哪個回憶裡,也沒再說話,一時之間本就安靜的墓地更加安靜。良久之後,蘇希才再次聽到他的聲音,這一次明顯是正常時的晴明的口氣。
“博雅生前最好絲竹之聲,蘇希那日走得匆忙,可把他急壞了。以為你會再次出現,博雅在我這裡等了很久,幾乎每日都來,可惜……你終於來了,但已經遲了二十年。直到彌留,他仍舊惦念著你的琴音。”
晴明說得平淡,蘇希仍舊是倒吸了一口氣,沒有人能夠比她更加了解時間的力量,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墨華盒裡是如何由一個活潑外向的個性漸漸變化為沉靜內斂毫無情緒波動的活死人的,如果不是自己上輩子的記憶被再次復甦回顧,哪裡還有現在的她,分明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老怪物。居然等她四十年,只為了能再聽她彈上一曲,源博雅的執著讓她既震憾又感動。
“我,我……”她不知自己該說什麼,看著眼前的墓碑完全失了分寸,只覺得眼眶越來越熱。
“蘇希,可願在此奏上一曲?”晴明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她,抱著箜篌,蘇希深吸一口氣,就這麼與墓碑面對面地坐下,停止顫動的手指輕輕撥動琴絃。
又是那一曲《陽關三疊》,同樣的節奏同樣的音調,卻和初次見面時體會出完全不同的心境,有些哀意,有些愧疚,又有些悼念。
晴明就這麼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少女彈奏,安靜地聽著曲子,閉上眼睛,似乎又回想起三人在一起談笑的日子。
他就這麼站了一夜,箜篌也跟著響了一夜。
博雅,你可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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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動是魔鬼,的確如此。
一時衝動的後果就是,回府以後蘇希一覺睡到午後才醒,看到某個老狐狸一臉沒事人站在她旁邊時,那鬱悶勁就更別提了。
憑什麼啊,大家都一夜沒睡,幹嘛他還這麼精神!哦,差點忘記了!陰陽師本來就是夜貓子一樣的職業,幾晚不睡很正常。真是,我跟一個老爺爺計較什麼,該死該死。
捶捶腦袋,蘇希把裡面想的那些有的沒的全數拋在腦後,再一看對面的人仍舊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忍不住噁心惡氣起來。
“笑得這麼陰險,又在想什麼了?”
不是她不尊老,實在是在此人手底下吃過幾次暗虧吃怕了。不過估計蘇希也沒把晴明怎麼當老人家看,畢竟是年輕時就混在一塊的,態度上真要變化難度較大。
“我今天要去皇宮,蘇希不想去看看?”
“我?”聽到對方扔下這麼個重磅訊息,蘇希不由一愣,隨即道,“行麼?我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也能去麼?”
“蘇希怎麼會是來歷不明的人?”晴明笑,“你可是千里迢迢從大唐趕來探望我安倍晴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