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那兄弟如今身體還好吧?”
是蒙拓的聲音!
長亭不敢抬起眼來,她將眼神垂下,一點一點地看著蒙拓腳踏的那雙小牛皮靴漸漸走近了。
少年的聲音似有刻意揚起,帶著幾分親暱與熟稔。
“頭天請他在萬花樓喝了酒,第二天就聽見了那兄弟被人劫財受傷的訊息,我們是過路人,還來不及去瞅他。”牛皮靴剛好停在了那兵士的官靴旁邊,蒙拓再開口,“萬幸萬幸!那賊人捅了一刀就跑了,只要沒性命之憂,都算兄弟命大!”
兵士手從刀鞘上一放,反問道,“你們認識北城的張兵頭?”
蒙拓沒說話,嶽老三腦子一機靈,趕緊抽身接上,“哪裡哪裡!不過賤民商販,哪裡能認識張兵頭啊!不過是有幸請張兵頭在萬花樓喝了幾壺酒,再摟了摟小百靈的細腰,不算認識不算認識!”
嶽老三說得模稜兩可。
可兵士卻神情鬆了鬆。
男人什麼樣兒的最鐵!?
一起捱過刀,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
前兩樣兒沒交情攀,後一樣胡扯八扯也得攀上了,才能解這個局!能和幽州官衙裡的兵士一起去萬花樓泡一泡,攀上了交情,他們還能算是身份不明的人?還需要兩進兩出地和旁人一樣,搜身搜查才算交差?
這世道,攀上交情了,什麼都好說。
既然黃魚兒都攀不動了,那隻能趕緊上別的!
嶽老三眼見著那兵士神色越發鬆動,簡直想拍拍蒙拓的後背,大笑三聲,這丫怎麼就這麼在關鍵時刻頂得上呢!
長亭抿抿嘴,將頭埋得更深了。
她和蒙拓想到一處去了。
蒙拓將她不好開口的話,不好冒上頭的主意全說了。
長亭心裡頭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兒,反正五味雜陳,既有欣喜也有小怕,既有大鬆一口氣又緊跟著提起一顆心來。
那兵士語氣稍軟,抬了抬下頜,“老張頭死不了!還裹了布在床上躺著呢,你們要是延後點時候走,能去瞅瞅他。”
嶽老三手從袖兜裡一縮再向前一伸,兩隻大黃魚順勢又進了那兵士的錦囊裡,樂呵呵地賠笑,“是啊!遺憾,大遺憾!”背過身去,聲音一低,“先頭那隻,俺心裡頭是曉得的,官爺您還得孝敬上頭人,落不到啥好來。這兩隻,一頭給張兵頭瞧病致禮使,一頭真心誠意地交給您,這才是全了俺們福順號的心意!”
兵士手上掂了掂,偷摸回過頭去瞅了瞅,再飛快地轉過頭來,將黃魚往內懷一揣,頭一揚,手上一擺,“趕緊過去!俺跟你們這兒耗太久了!”
嶽老三眼神猛然大亮,振臂一揮,翻身上馬,再同那兵士握拳作揖,便指揮著馬隊趕緊朝前走。
那兵士聳聳肩,再往城門口裡走,卻聞裡頭有聲兒。
“那是什麼列隊?”
“一直就認識的商號,沒問題!”兵士胳膊下意識地蹭了蹭揣著黃魚的內襟,從袖兜裡將最開始的那隻黃魚拿了出來,恭謹道,“循例孝敬的黃魚兒!”
裡頭便再沒了聲響。
嶽番將馬車趕得極快,沒一會兒便過了城牆。
長亭扭過身去,跪坐於蒲團之上,將馬車後廂蓋住的輕紗幔帳緩緩掀開。
古城牆巍峨雄壯,黃磚灰土泛舊撲簌簌地向下掉著灰。
他們出來了。
他們從火盆上,跨出來了。RS
第七十三章 篝火
第七十三章夜話
一出城,長亭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趕路狂潮中。
歇?
沒可能。
飯?
幹饢餅。
覺?
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