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當日那窮書生做不到的她做到了,她慕容到底是哪點不如一介書生。
每年重陽,慕容羽給安溱拔墳頭草,每年都是一字一字的重複:“我後悔了……安兒……我錯了……”
她口中來來回回就這幾句,日伏月升,年復一年,她的身影越發的削薄,連墳上草都漸漸拔不動了,安溱的墓碑上字跡乾淨的卻像昨天。她撫著碑上字,明明什麼都沒有說,琉璃冰珀似的眼眸裡流露出的哀傷卻讓人一把揪心。
她的身體慢慢就不行了,最後一年來拔草並非重陽,而是一個下雪的冬日,冰雪覆了來時路,她的身影在寒風陣陣裡哆嗦個不停,凍得發紅的手俯在墳上拔草,拔著拔著,人暈在墳頭,就再也沒起來了。
船很大,嫋嫋白煙縈繞的船帆上掛著大大的“冥”字,這條船是載鬼魂度過黃泉的客渡,牛頭馬面押鬼上船,駛往幽冥。
向前看正能看到燈火璀璨的豐都,幽黑畫布一樣的背景下,一處孤島似的存在。
幽冥已到,眾鬼下船,去過閻羅殿領了胎狀大多數便去奈何橋畔等著投胎了。
閻羅殿裡冥王同判官下棋,聽他把這些事兒說完,半晌聽得判官嘆了口氣:“慕容羽的前世是韓予,可你知否韓予的上一世又是誰?”
冥王眉頭一皺,忽然露出一副很微妙的神色,“莫不是……”
判官只是笑,白玉似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扣在棋盤上,眉眼好似上挑的鳳尾,話道:“所以才說是孽緣。”
五百年前,奈何橋邊,宇代音第一次見人跳奈河。
亡魂輕易不敢投奈河,因為這水混沌,水裡有太多的厲鬼冤魂,魂魄一投下去便會頃刻給撕成碎片。
投河的那個,是他的三夫人,因吃醋尋了短見,不想她原是天上的上仙天璣,這一跳不光沒死還回了天庭。
仙人要渡劫要修道,凡間就是個好去處,天璣參加佛法大會,受佛祖點化,特特下凡歷劫,只可惜天璣下凡修道的第一世還沒體會何為大悲大苦就掉水裡淹死了,所以只能再修一世。
這一世,她又一生順遂,依舊沒有體會到何為喜嗔哀樂世間無常,只能再再修一世。
再再修的這世她求而不得,悲苦一生,總算達了指標。
與她同修那個是老熟人了。
天璣走進客棧,掃了眼四周,宇代音正在櫃上算賬,她倚在門前,仙氣繚繞,紫華光芒層層加疊,端的是個九重天上仙的架勢。
宇代音和她隔了十米遠,皺著眉頭道:“仙氣太重。”
天璣收了氣息走近了些,客棧裡的孤魂野鬼們自覺的跑得跑逃得逃,就剩了他們兩個。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天璣攏著袖,看向宇代音,“當初我投奈河之後,你有沒有後悔過?”
宇代音笑了笑,對上天璣的眼眸,“有,我很後悔。”
判官隔三岔五來串門,吃飽喝足了就說:“自打幽冥鬼王和凡間那小書生跑了後,這冥界百年來沒成過什麼好事兒了。”
老東西吃他的點心,喝他的茶水,說的盡是鬼話,一雙鬼氣森森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宇代音,陰陽怪氣的哼哼,“你和天璣,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不如你倆配成對得了。”
宇代音倒不生氣,指著那邊站在奈何橋上排隊的鬼魂說道:“今個成了,做一對露水夫妻,明兒一起過奈河?百八十年後地府相逢,她是上仙我是冤魂,說出去誰信。”
判官神神秘秘的附耳道:“你若想長久,我可以央冥王給你們一對夫妻胎,和和睦睦甜甜美美的那種,絕不誆你。”
宇代音很詫異的望了他一眼,何時起判官這樣好心了。想想又搖了搖頭,嘆道:“我沒那樣的福氣。”
判官從容不迫的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