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了,”我將他的辮子細細理好,垂了兩絡在胸前,“只是天灝大了,亦該要懂事,這樣的場合,唯獨天灝一乍一呼,被你皇兄看到,亦不見是好的。”
“那也是見了姐姐才如此……”他嘟囔著,早有一旁的宮女將他迎回席位處,他雖是不願,但也知禮規,一路不捨地頻回著頭往下游坐去。
嬪妃均已到得差不多了,太后稱病未來,婧瑤皇后亦抱恙未來,德妃端坐於主位左側,面容祥和,淡然安寧。
如果西周後宮還有幸福的女子,她,便是其中之一吧。有皇子繞膝,不見寵盛,亦不見疏,歲月靜好,安然度日。可,她的父親,卻正是此次彈劾我叔父的御史大夫柳淵。
“臣妾向德妃姐姐請安。”她望向我時,我得體行禮,摒去雜思,語聲恭謹。
她燦爛一笑:“妹妹不必多禮,身子才好,姐姐卻尚未得閒去探望妹妹,妹妹莫要見怪才是。”
“姐姐代執後宮,自是辛勞,臣妾之病已然痊癒,姐姐不必掛懷。”
我的聲音依然平緩若水,絲毫沒有任何的情緒,一如,初春,那微拂過水麵的清風,只漾了一彎水弧,瞬息,便歸於鏡止,待得再起風時,畢竟,那已不是之前的那道風了。
象牙絲細細編成的扇面撥鏤著天碧藍翅膀的鳳蝶,碧藍湛清的蝶翼,用略深的紫藍絲勾勒紋線晰楚,線延盡處,卻是若墨似漆的邊紋,波曲迤邐至下交尾處,浮雕了翠莖紅蕊,妍華無雙的一朵芍藥,繁絲綻蹙間,映著心下霽光參差,只融淡了唇上的胭脂,我兀自捏緊了扇柄,琺琅彩繪紋刻深深嵌進了素指,而扇後的唇畔卻更泠地劃出一道深弧,眉眼亦著了笑,對著德妃,她亦如釋了些什麼,對我晗首讚許,才要再囑咐,卻有一聲音斜刺裡響起。
第三卷 緣縛 第44章 佳人易得情空負(上)
“哼,好一個已然痊癒。”未待德妃啟唇,卻被嬌音打斷,隨著一絲淡幽的香風襲來,正是盛妝的賢妃,四個月的身孕雖見了形,但依然體態婀娜,身邊跟了一女子,僅這一眼,連我亦驚於那女子之貌,入鬢的柳葉眉下,似喜非喜如煙非霧的眸華蘊於狹長的鳳眸,一顰一笑竟都生出無限風情憐惜來。
她微微上挑的瞳眸輕淺凝著我,低眉間,鶯語泠悅:
“嬪妾向德妃娘娘,昭儀娘娘請安!”
“芊妹妹不必多禮,”德妃依然自若平靜,望向賢妃:“瀾妹妹方才的話是何意?”
原來她就是今屆秀女中唯一得封六品之位的虞芊嫿,芊寶林。果真是絕*子,比之我,亦多了些許婉憐嫵惜。亦難怪,天燁獨封了她,心下品到了一絲酸澀,賢妃已帶了傲慢的聲音道:
“宸昭儀即是才痊癒,不好生待在宮裡靜養,卻偏來這處,萬一有個閃失,豈是別人擔待得起的?”
她盯著我,似要辨得那扇後之容是否因水痘而愈加猙獰,而我,始終將象牙扇遮了半面嬌容,輕斂美眸。
“臣妾向賢妃娘娘請安,臣妾惶恐,勞娘娘為臣妾病體念心。但,春華甚暖,太醫特囑常於園內納取天地之氣,亦是有益恢復的。”我施禮,復抬眸,望向芊寶林:“妹妹免禮。”
“宸昭儀果然心思玲瓏,豈不知,女子披髮即是無德。”她眸子盯著我披散下來的青絲,譏諷道。
“臣妾自知女子披髮為無德,故才綰了這高環如意髻,即有髻,何來披髮,請賢妃娘娘示下。”我依然恭順,她眸裡終是被我激了一縷怒意:
“宸昭儀果然用心剔透,連發髻都能想得如此出彩又得禮,想來安陵一氏皆是有心之人,但,若過了頭,卻難免遭了罪,芊妹妹,你說是嗎?”
水袖下素指緊握,須臾,方緩緩鬆開,面上依然自若,只將眸華轉向芊寶林,流盼顧目間,硬是地將眸底的哀意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