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夥計,當然還是同意了,然後回家吃你的飯去。這事不值得小題大做。告訴你的上校,他可以把我槍斃,或者絞死,或者是怎麼方便怎麼來——如果他樂意,也可以把我活活銬死——這事就算結束了!”
牛虻變得幾乎認不出來了。憤怒和絕望之餘,他已身不由己。他喘著粗氣,渾身發抖,他的眼睛閃出綠色的光芒,就像是一隻發怒的貓。
蒙泰尼裡已經站起身來,正在默默地俯視著他。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瘋狂的指責,但是他明白在情急之下才會說出這樣的話。明白了這一點,他就原諒了以前對他的所有侮辱。
“噓!”他說,“我並不想這樣傷害你。我的確沒有打算把我的負擔轉嫁到你的身上,你的負擔已經太多。我從來沒有對一個活人故意做過——”
“你在撒謊!”牛虻兩眼冒火,大聲說道,“主教的職位是怎麼來的?”
“主教的職位?”
“啊!您忘記了嗎?那麼容易就忘了!‘如果你希望我不去,亞瑟,我就說我不能去。’讓我替您決定您的生活——我,那時我才十七歲!如果這都不是醜陋的行徑,那就太好、太好、好笑了!”
“住嘴!”蒙泰尼裡發出一聲絕望的叫喊,用雙手捂住腦袋。他又垂下手來,緩慢地走到窗前。他坐在窗臺上,一隻胳膊支在欄杆上,前額抵在胳膊上。牛虻躺在那裡望著他,身體抖個不停。
蒙泰尼裡很快就起身走了回來,嘴唇如死灰一樣煞白。
“非常抱歉。”他說,可憐巴巴地強打精神,竭力保持平常那種從容不迫的態度。“但是我必須回家去。我——身體不大好。”
他就像得了瘧疾一樣渾身哆嗦。牛虻的所有憤怒全都煙消雲散了。
“Padre,您看不出來——”
蒙泰尼裡直往後縮,站在那裡不動。
“但願不是!”他最後低聲說道。“我的上帝,但願不是啊!要是我在發瘋——”
牛虻撐著一隻胳膊抬起身體,一把抓住蒙泰尼裡發抖的雙手。
“Padre,您難道從不明白我真的沒被淹死嗎?”
那一雙手突然變得又冷又硬。瞬間一切都變得那樣寂靜,蒙泰尼裡隨後跪下身來,把臉伏在牛虻的胸前。
當他抬起頭來時,太陽已經落山,西邊的晚霞正在暗淡下去。他們已經忘卻了時間和地點,忘卻了生與死。他們甚至忘卻了他們是敵人。
“亞瑟,”蒙泰尼裡低聲說道,“真的是你嗎?你是從死亡那裡回到了我的身邊嗎?”
“從死亡那裡——”牛虻重複說道,渾身發抖。他躺在那裡,把頭枕在蒙泰尼裡的胳膊上,就像一個生病的孩子躺在母親的懷裡。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牛虻長嘆一聲。“是,”他說,“而且您得和我鬥,否則就得把我殺死。”
“噢,Garino,別說話!現在說那些做什麼!我們就像兩個在黑暗之中迷途的孩子,誤把對方當成了幽靈。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對方,我們已經走進了光明的世界。我可憐的孩子,你變得太厲害了——你變得太厲害了!你看上去像是經歷了全世界所有的苦難——你曾經充滿了生活的歡樂!亞瑟,真的是你嗎?我常常夢見你回到我的跟前,然後我就醒了過來,看見外部的黑暗正凝視一個空蕩蕩的地方。我怎麼能知道我不會再次醒來,發現全都是夢呢?給我一點明確的證據——告訴我事情的全部經過。”
“經過非常簡單。我藏在一條貨船上,作了一回偷渡客,乘船到了南美。”
“到了那裡以後呢?”
“到了那裡我就——活著唄,如果你願意這麼說的話,後來——噢,除了神學院以外,因為您教過我哲學,我還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