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沮喪地想起上午發生的那一幕。他希望當初不該同意多米尼季諾的計劃,在布里西蓋拉和他會面。如果他一開始就宣佈這個計劃太危險,那麼就會選擇另外一個地方。那樣他和蒙泰尼裡就不會遇上這出可怕的滑稽鬧劇。
神父變化多大啊!可是他的聲音卻一點也沒變,還像過去那樣。那時他常說:“Carino。”
巡夜人的燈籠出現在街道的那頭,牛虻轉身走進一條狹窄、彎曲的小巷。走了幾碼以後,他發現自己來到大教堂廣場,靠近主教宮殿的西側。廣場月光滿地,周圍沒有一個人。
但是他注意到大教堂的側門半掩著。教堂司事一定忘了關上它。這麼晚了那裡當然不會有什麼事。他或許可以走進去,躺在一條長凳上睡覺,從而不用在那個透不過氣的穀倉裡睡覺。
早晨他可以在教堂司事進來之前溜走。即使被人發現了,他們自然會認為瘋子迭亞戈躲在角落裡祈禱,然後被關在裡面。
他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然後輕輕走了進去。瘸了腿以後,他還是保持了這種走路的姿態。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條條寬闊的光帶。特別是在祭壇,月光之下一切都清晰可見。在祭壇的臺階上,蒙泰尼裡紅衣主教獨自跪在那裡,緊握雙手。
牛虻退到陰影之中。他應該在蒙泰尼裡看見他之前走開嗎?那樣無疑是最明智的——也許還是最慈悲的。可是,只是走近一點——再次看上一眼神父的臉——又有什麼壞處呢?既然人群已經散去,那就沒有必要繼續上午那出醜惡的喜劇。也許這是他最後的機會——神父不必看見他,他可以悄悄走上去,看上一眼——就這一次。然後他就會回去繼續他的工作。
他隱在柱子的陰影之中,摸到內殿欄杆跟前,然後停在靠近祭壇的側門。主教寶座投下的陰影很寬,足以掩住他。他在暗中蹲了下來,屏住了呼吸。
“我可憐的孩子!噢,上帝。我可憐的孩子啊!”
斷斷續續的低語充滿了徹底的絕望,牛虻情不自禁地戰慄起來。然後傳來低沉、深重、無淚的哭泣,他看見蒙泰尼裡揮動雙手,肉體好像忍受著劇痛。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像這樣糟糕。他曾時常痛苦地安慰自己:“我不必為這事感到心煩,那個創傷早就癒合了。”現在,經過這麼多年,這個創傷擺在他的面前,他看見它還在流血。
現在治癒它是多麼容易啊!他只需抬起手來——只要走上前,說道:“神父,是我。”還有瓊瑪,她的頭上已經出現了白髮。
噢,如果他能寬恕就好了!如果他能割斷他的記憶,過去的經歷已經烙在他的記憶深處——那個拉斯加人、甘蔗園和雜耍班子!當然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事情——願意寬恕,渴望寬恕;知道那是沒有希望的——他不能,也不敢寬恕。
蒙泰尼裡最終站了起來,畫了一個十字,然後轉身離開祭壇。牛虻往後退到陰影中,渾身發抖。他害怕他被看見,然後他釋然地鬆了一口氣。蒙泰尼裡已經從他身邊走過,近到他的紫色法衣拂到了他的面頰。他走過去了,而且沒有看見他。
沒有看見他——噢,他做了什麼?這是他最後的機會——這個寶貴的時刻——而他竟讓它失之交臂。他突然站了起來,走進亮處。
“Padre!”
他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又沿著拱形的屋頂消失。這個聲音使他心中充滿了奇異的恐懼。蒙泰尼裡站在柱子邊,瞪大眼睛聽著,心中充滿了死亡的恐懼。他猛地一驚,然後醒悟過來。蒙泰尼裡開始搖晃起來,好像就要摔倒下去。他的嘴唇動了起來,先是沒有發出聲音。
“亞瑟!”他的低語終於可以聽見。“對,水很深——”
牛虻走上前去。
“主教閣下,請